黄昏时分,下雨了。
天很黑,乌云低低地压在头顶,不让一切抬头。
屋外没有一个人。大雨倾盆,一片水气蒙蒙,那些草木在雨中战栗。
雨水打在我的窗子上,像爆豆一般,它的声音是这样的:“噼里啪啦噼里……”
周鹏太太没有在家,我一个人在家。
我打开电视,最先跳出来的镜头也是下雨,也是倾盆大雨,那雨打在窗子上,声音也是这样
的:“啪啦噼里啪啦……”
我有点气恼,就关了它。
也许转个台就是晴空万里,但是我关了它——本来就不想看,打发时间而已,它竟然也用雨
泼我。
我就在黑暗中听雨声。
我突然想,那个人会不会有周鹏家的钥匙,不然,他怎么能进入?
可是,他从什么渠道得到了钥匙呢?我努力地想……除非从保安室拿到或者那个女人给他的。
很多环境就是这样,因为危险就
十面埋伏但却不能退缩,不能停止自己飞快运转的脑子;做这一行没有脑子就等于没有生命,甚至还要懂很多,比如略懂医术,略懂化学,略懂等等等等。
前几个月,我在中国的家中曾经雇过一个保姆,那个特别漂亮的女孩拿过我家的钥匙,后来,因为她长得太不像保姆了,在我办公的时候会影响我的思路,于是我就把她辞掉了。
再往前,就是半年前我家装修的时候,钥匙曾经交给装修公司的负责人。
再再往前,我刚刚拿到钥匙的时候,一次我来看房子,走时,太匆忙,钥匙没有从门上拔下
来,开车到了长安街才想起来,急忙赶回去。好在当时是个空房子,好在那个白班保安巡视时
发现了它,替我收起来,最后交给了我。
这种情况每天都在世界不同的角落发生,不同的人身上发生,钥匙无缘无故度丢掉,然后又去寻找,找钥匙的故事每天都在重复,这说明钥匙消失也可能源于人的疏忽大意,并不能说明丢了钥匙,或者钥匙落于别人手中就是故意而为之,但假设一下并没有什么不妥,刚我们这行时常要假设一下,往往一种假设可以打开一扇门。
。
那她是他的同伙?于是,我又想起那个雨天里那个记者对我说的话。
我来到吧台前,我打开一瓶红酒,开始喝。
天色更暗了。
我没有开灯。我不想让房子里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外面的眼睛里。现在,从外面看里面是黑
的,我却可以看见外面的一切,没错,那几辆车黑色的车依然停在那里。
一个人在雨中。
黑色的风衣,黑色的帽子,黑色的伞。
我一下没了闲情逸致,放下杯,走到窗前,窥视他。
玻璃上淌着水,像一条条快速爬行的蚯蚓,他有点模糊和晃动。
其实,他一点都不晃动。他笔直地站在雨中,拿着雨伞,却把伞压的很低,就那样地站在甬道中间
。我甚至看见他的两条腿中间没有一点缝隙,一只手还摸着裤线。他的黑色帽子还是淋了雨,被浇得有
点变形,他的黑色风衣紧紧贴在他的身上。
他在干什么?
我这时候甚至怀疑他是个精神病。
有一辆车冒雨开过来,他立即正常地迈开脚,朝前走。那车过去后,他又停住了,继续笔直
地站立,像个木头人。
我一直看着他,他一直那样站着向这边的房子望来。
天光一点点收敛了,那个站姿消失在黑暗里。
这一天早上,阳光出奇地好,不想野游的人都会被勾得去野游。
我是想野游的人,想换一换这些天烦闷的心情,我从床上爬起来,奇怪的是屋子里空空荡荡就我一个人,周鹏太太从昨晚就一直没有回来,于是我有了一种预感,那是一种不安的预感,周鹏就是那样消失的,难道她也…………………。。
想到这我的野游之心顿时荡然无存,我将昨天从保安室带回的那件衣服藏好,因为皮箱是不能放了,这个家并不安全,又不能将一件衣服放在身上,我只好将它藏在壁橱的木板隔层里。我带着一天要解决的三件事出了门。第一件事是要查明门口那停着的几辆用来监视我的车的来历,我有周鹏的车钥匙,我想我大可不必直接走过去去冒那个险,我来到车库将周鹏的车开出来,
我开车行驶在住宅区的石板路上,没有特意放缓车的速度,我从那辆黑色的轿车边溜过,就像是普通的擦肩而过的感觉一样,我的脸上带着黑色的墨镜,心想即使车里有人也是完全无法看清我的模样的,但我却可以把他看得清清楚楚,就在我的车与那辆黑色的轿车擦身而过的时候,在黑色的玻璃窗后面在看见一个人。
我提高警惕,把车速稍稍放缓下来,终于看清了她——竟然是个女人,但她同样带着黑色的墨镜,是我无法看清她的相貌,她贼溜溜地透过车窗
朝我这边看来,我紧踩油门加速开了出去。
她身后是花圃,那些花摇摇摆摆,无比灿烂。
我为了不暴露自己,一踩油门开过去。
接下来我要去打一个电话,找一个公用电话,因为我越来越对我身边的通讯设备产生怀疑,更不敢用周鹏家的电话,因为我能感觉到我好像时刻被人监视着,没准我的手机,我的电脑都在别人的监控之下。
我进入彼得花园之前,看见那个小女孩正坐在长椅上等她妈妈。(或者她奶奶?)
小女孩长得挺丑的,让人为她的未来忧心忡忡。而且,她的头发上有灰土,没一点光泽。
太阳火辣辣,她困倦地朝彼得花园里张望。她的头顶没一点阴凉。
我进了彼得花园,因为我知道彼得花园的十字马路旁边有一处公用电话,我把车停下来,夹紧自己的风衣往公用电话亭走去,可是当我走到一半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传来嘈杂的声音,我转过头向身后望去,看见一群人在追赶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大口喘着粗气,身子不由得左右摆动,腿也像是灌了铅一样半拖沓着,一颠一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