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孝迈进贾太君院子里的时候,夏日的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头顶上了,贾太君喜好热闹繁华,所以这时的贾母院子里已经是花团锦簇了,各种各样的名贵花儿争相斗妍,让人不禁感觉心旷神怡。
吸了一口风中夹杂的花香气息,林之孝迈起步子大步往前走,转过三间厅后,远远的就看见不光贾母院子里伺候的低等丫鬟甚至连鸳鸯琥珀等大丫鬟都垂首肃静的站在房外,还有邢夫人王夫人以及王熙凤身边伺候的丫鬟也都站在房外,鸳鸯站在门口,时刻在等着房里贾母的召唤,而其他丫鬟则按等级分列站在台阶下。
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看到平日里比较放松清闲的丫鬟们摆出这么大的阵势,林之孝心里诧异道。
“林管家来啦?”鸳鸯眼尖的看到林之孝踱步过来,压低声音问候了一下。
“鸳鸯姑娘,这是……?”
“林管家,”还没等林之孝说完,鸳鸯打断了他的话,“请在这里等一下,容奴婢禀告一下老太君”
说完不等林之孝回话,就掀起门帘进去了。
林之孝见连平素端庄稳重的鸳鸯都一副严肃的样子,只好咽下将要脱口的话。
没一会儿,就见鸳鸯从里面出来了。
“林管家,老太君吩咐您进去”
“呃……谢谢鸳鸯姑娘了”林之孝说完做了个揖便抬起脚步。
当林之孝进到贾母房子里时,才知道鸳鸯这么郑重其事的原因。
贾太君半倚在榻上,正闭目养神。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分在两旁,右边坐的是府里的主子王夫人邢夫人以及链二奶奶甚至还有李大奶奶等些贾太君的儿媳妇孙媳妇,她们身后站着的是各自边的得势婆子,王夫人手里转着她常用的佛珠,脸上看不出表情,而邢夫人则一脸喜色,号称‘凤辣子'的王熙凤和她姑妈一样,脸上喜怒不定,只是右手一直在抚摸着左手腕上的琉璃翠镯子,李大奶奶仍是一贯的低首沉思样,但和其他主子后面站着自己的心腹不同,李纨并没带一人,从气势上就被她人压了下去,更不用说她坐在末位了。
“请老太君安,请大太太、二太太、二奶奶、李大奶奶安!”
一进门,林之孝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房内静静的,一盏茶后,贾母才睁开眼,
“之孝来啦?坐吧”贾太君身形未动随手一摆。
“谢老太君!”林之孝挪了挪已经麻了的脚,挺起脊背走到自己惯常坐的座位上坐下了也没有理睬坐在他上位的周瑞的幸灾乐祸。
“人都到齐了吗?”
“回老太君的话,人已经都到全了”坐在林之孝这边首位的赖大率先站起来回话。
“那就开始吧”贾太君复又闭上眼,听着各位管家婆子一一陈述。
当林之孝述说完坐下后,还没等下一位管家起来回话,就见周瑞嘴角阴险的笑着,站起来,朝老太君一拜,
“回老太君,奴才有话要说”
“嗯?”贾母睁开眼,看了看周瑞,“周管家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一句‘周管家’就让周瑞脸色有点发白,这与刚才贾太君喊林之孝为‘之孝’就可以看出贾母比较亲近谁了。
但这并未打倒周瑞,周瑞挺直腰背,复又说道,“林管家还有一事未说”
周瑞这话刚说完,就见林之孝脸色刷的一下白了,眼睛斜视到林之孝的脸色,周瑞得意地笑了一下。
“之孝什么事未说?”贾太君抬头看了看林之孝,
“之孝,你说,还有什么事未说?”
“回老太君的话,奴才没有什么要说的”听到贾母喊自己后,林之孝站起来回到。
“那……周管家”贾太君话语一转,“你所说的之孝有事未答是怎么一回事?”
见贾母看向自己后,周瑞又兴奋起来,“是这样的,林管家刚才说的账目中,去年年底的账册是……”说到这儿,周瑞停顿了一下,看到林之孝更加发白的脸色后,接着说道“伪造的!”
周瑞这话一说完,房内本来有点轻松的气氛霎那间又紧张起来。
“嗯?是这样吗?”
“千真万确,老太君,您可以问一下看门的束儿,他对着事最清楚了”
“束儿?”
“回老太君,束儿是西角门看门的”
“来人呐”
“老太君,您有什么吩咐?”听到贾太君的喊声后,鸳鸯掀起门帘走了进来。
“去,把西角门看门的束儿给我叫来!”
“是!”鸳鸯应声后退了出去。
“之孝啊!这……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回老太君,”林之孝一掀长袍,跪在地上,叩首,“奴才并未做伪造假账一事,请老太君明察,还奴才一个清白”
“好了好了,起来吧!”贾太君随手一挥,示意林之孝站起来。
林之孝站起来后,眼睛一瞥,看到王夫人及她身后的周瑞家的眼睛里恶毒的笑意后,便当做什么也没有看见似的,随手又坐了下去,反倒是周瑞,看到林之孝镇定的样子,反而心里又紧张起来,难道那穗儿说的是假的?这王八蹄子,敢耍自己,看他回去后不教训教训他。等等,如果这事是假的的话,那自己是不是就是诬陷这林之孝了?若真是这样,那贾太君肯定回罚自己一个,说不准自己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差事可能就丢了,还有林之孝,可能也不会饶了自己,想到这里,周瑞脸上禁不住冒出冷汗,但是他连擦一下都不敢,怕人家看出自己心虚。
而这边的林之孝倒是笑了一下,不过他这一笑就更加令周瑞心底发毛了。
不过,这众人的表情倒值得揣摩一下。坐在右下方首位的邢夫人没有什么表情,毕竟对她来说能做林之孝这个位子的人肯定是贾母或者王夫人的人,没有她自己的人,所以无论是谁犯了错,都跟她没有关系,想到这里,邢夫人心里又悲哀了一下,她是大房正妻,却对这整个荣国府没有一点管事之地,只能管管自己屋子里的人,就连贾赦房里的她都管不着,唉,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听说这林之孝是贾太君的人,那周瑞,哼,是老二家身边的,这两人虽然都跟自己么有关系,不过,若是这周瑞犯了错,那这老二家的脸上可就不好看了,想到这里,邢夫人脸上又一喜,不管谁对谁错,只要能让老二家的脸上无光就行,不行,等会儿回去她得活动一一下,若是这林管家下来后,再把王善宝推上去……哈哈……
邢夫人脸上一会儿喜一会儿悲的,但林之孝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邢夫人眼界小,弄不出什么大事来,顶多就想要在这趟事中占个便宜渔翁得利罢了,不过,即使自己下来后,估计这位子要不是王夫人的人就是贾太君的人,这重要位子还轮不到邢夫人来插手。
而王夫人倒仍是一副菩萨样子,手里还在转着佛珠,其实周瑞爆出这件事来前,并没有跟她商量,不过在她看来,这事倒也不错,反正,即使是假的,这林之孝在母亲心里也肯定不如以前信任了,而周瑞顶多也就是个诬陷之罪,以现在来看,她还是有把握能把他保下来,毕竟……想到女儿前天的来信,王夫人嘴角一笑,自家女儿看来要飞上枝头了,那这荣国府里到底是谁说了算,这还定不住呢!
“回老太君,束儿带到了”鸳鸯的一声话,将沉浸在自己心思中的众人拉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