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姐，确认好了，是唐儒回来了。”
酒吧二楼包间，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到安浔身边弯着腰小声说道，安浔看着自己新做的指甲，似乎不是很满意皱了皱眉头。
“哦。”
“那他？”
“送上门来的哪有不收之理呢？”
“可是……”男人犹豫了下，“据说家庭背景很强大，而且同时处理两个人会不会有些过于引人注目？”
“山高皇帝远，走路还容易摔跤呢，哪有不出意外的时候，不过，留他一条命。”
“是。”
“呵……他不是想要保护许琳儿么？好啊！既然回来了。”
安浔笑了笑，涂着精致口红的嘴唇像一朵绽放的红色罂粟。
“那就让他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他拼死想保护的人到底是个什么下场。也让他清楚明白，他以为的保护是怎么一步步的害死她。”
“是。”安浔斜睨了男人一眼，“你放心，这件事情办完后，我保你衣食无忧。”
“谢安姐照顾。”
男人鸢肩羔膝扥的回答。
夏日清晨的六点多钟，M市早已结束了短暂的黑夜。天际泛着鱼肚白，太阳慢慢浮出海面，早起觅食的海鸥低低飞翔，偶尔停在沙滩上寻找退潮后留在沙滩上的小鱼，走走停停，发出咕咕的叫声。
21路行驶着，唐儒将手伸到窗外，带着淡淡腥咸的海风轻柔的从他指间穿过，他合上手，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对着不远处蔚蓝的海笑了笑淡淡地说——
“早。”
七点十分公交车准时到站，唐儒下车往学校走。学校已经换上了夏天的校服，蓝白相间的衬衫、肥大的黑色裤子，明明是毫无设计感如同包裹布，穿在唐儒的身上却清爽好看。
一路上都被打探注视小声讨论，可他依旧跟从前一样，戴着耳机一言不发的往前走，与其四周嬉闹的人群相隔成两个世界。
“嗨！唐儒！”
走到三楼的时候，唐儒遇见抱着一摞试卷和练习册从办公室出来的赵筱筱。
“早，给我吧！”
“没事儿，不沉。”
唐儒还是接了过去。
“还是给我吧！”
“谢谢啊！你还真是跟班里那群……家伙真是不一样啊！”
赵筱筱感叹，想到上次赵子宸不但不帮自己，还把好几瓶饮料压到上面就来气。
“对了，你没事吧？”
“没事。”
见唐儒脸上还有几块乌青，赵筱筱有些内疚。
“赵子宸是心疼许琳儿，那时候……不过，你回来就好了。”
唐儒点点头。
许琳儿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在卷子下面翻出成绩单，“对了，许琳儿这次月考第五名啊。”
顺着赵筱筱指的地方，唐儒看过去。
赵筱筱看到前面的许琳儿和赵子宸，跑过去一把搂住许琳儿脖子。
“许琳儿，晚上请吃饭！”
“凭什么？”
“你先答应我就告诉你。”
“你没睡醒呢。”
许琳儿一记暴栗敲到赵筱筱头上，两人打闹着，像是没有看见唐儒一样。
“喂！去年你和唐儒欠我们的那顿饭还没请呢！都拖到今年夏末了，合适么你们！”
许琳儿又敲了敲赵筱筱的脑袋才往座位走，跟在后面的唐儒将东西放到了讲台上，他坐在第二排靠窗户的位置。
【在这里说明一下，分班了。嗯。】
“他昨天找你了吗？”
赵子宸看见刚才两人在楼道遇见的反应。
“嗯。”
“你真的不打算原谅他了吗？”
思量了很久，赵子宸还是开口询问。
“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你害怕了。”
“笑话，我害怕什么？”
“筱筱，把前十写到后面黑板上。”
安在熙忽然进班，赵筱筱走到后面来将月考成绩写到黑板上。赵子宸回头看了看，第一名依旧是沈焕轩。
成绩单在教室里传阅，叹息、惊讶、松了口气、猜疑，各种声音和表情混合在一起，场面乱哄哄的。
赵子宸看了看前面低着头静静看书的唐儒。
“我抽屉的牛奶呢？”
“你是不是害怕他发现你因为他而一点点的努力改变。”
“许琳儿，不管怎样，人都已经回来了。”
许琳儿趴到桌子上，听见赵子宸轻轻叹了口气，他睁开眼睛，光线被阻挡，胳膊围起了黑洞洞的一小片。
“许琳儿，我们现在就和好好吗？”
月光摇下疏影，卑微的声音在耳边传开，人群散尽后的空旷与冷清一阵阵袭来，许琳儿轻轻推开唐儒。
她克制着发抖的身体，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像是被夜里的露水淋过，她的声音又胆怯又决绝。
“算了吧！我们结束了。”
……
“怎么了？”
第二节课间下楼买水回来的陆过看见苏煜脸色难看问。苏煜将手机递给他，陆过接过去，信息显示的是唐儒上个月的航班信息。
“局里有人办事速度就是快。”
“他根本没有出国。”
“查出注销户口人的信息了吗？”
“带火化证明来办理的，信息留的不是他，可销户日期和他回M市的航班日期没差几天。”
“苏煜。”
“嗯？”
“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如果他想要许琳儿的命，之前为什么三番两次的救她，那次许琳儿掉进海里，后来汤扬针对他，如果他不出手，许琳儿死得名正言顺。”
苏煜握了握拳头，不好的感觉再一次袭来，
“把这个信息匿名发一份给赵子宸。”
“好。”
“陆过……”
“知道啦！保护她！拼尽全力保护她！”
陆过招牌痞笑想要减轻他的不安，自信满满地冲苏煜比了一个OK。
其实他也不明白，许琳儿是无辜的，为什么要牵扯到她。
唉，如果许琳儿身后不是这样的背景的话……
安玖熙拿起手机打了通电话给安在熙，说了些什么之后又迅速挂断，脸色……有些难看。
慕翎寒刚想问些什么，又一通电话响起。
哎呀，总是这么多人打电话给前辈……
“挽宸？”
“刚刚打你的电话一直占线，怎么了？”
“公寓里出现了一个不明物体。”
听到“不明物体”四个字，慕翎寒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艾玛，真是太可爱了她……
然后华丽丽被安玖熙瞪了一下。
“什么声音？”
此时的慕翎寒在研究安玖熙书架上的书，没有注意他们的对话。
反正对面的声音听不到，没意思。
“慕翎寒。”
“你说的不明物体？”
“嗯。”
对方明显黑线了下，每字每句都带着浓浓的醋意。
“这样啊，那行。”
“行啦。”安玖熙失笑，“我不在这儿住。”
“那你……”
“我自有安排。”
……
慕翎寒躺到床上，桃花眼里笑意流转。
“真意外。”他的头发已经吹干了，蓬蓬的有种毛绒绒的可爱，“我还以为前辈会让我睡沙发呢。”
安玖熙看了他一眼，把手中的空调遥控器放到床头柜上，转身走出房间。
“晚安。”
“咦？”慕翎寒困惑地偏了偏头，“前辈……”
话还没说完就被安玖熙打断了。
“要是不想睡，现在就出去。”
少女的语调冷冷淡淡，从表情来看不像是在开玩笑。
很好，这可以很安玖熙。
在外面呼风唤雨的慕大明星此时也只能乖乖地遵从对方的意思，盖好被子，闭上眼睛。
“晚安，前辈。”
安玖熙关上门，穿过走廊来到书房。
在监控屏前观察了好一会，确认青年已经熟睡之后，她走去客厅拿起对方的手机，发送了一条讯息。
很快回讯就传了过来，安玖熙迅速地看完，删除了记录，拿起车钥匙和雨伞，安静地出了门。
倾盆大雨哗哗地下着，轰隆隆的雷电声盖过了轿车启动和开远的声音。
安玖熙开了雨刷。
没关系，只是开一会儿。
深黑的器械在玻璃上单调地摆动着，不断刮去遮挡住视线的雨水。
Ben把手机放进口袋，沉默着走出了房间，下了楼梯。
雨下个不停，他却没再撑伞，直接走进了雨里。
有一辆轿车停在路边，不断滑落的水珠模糊了窗面，他看不清司机的面容。
不过隐约可以看出，这家伙穿的是黑色体恤。
嗯……
那也无关紧要。
等拦到出租车，坐进温暖的后座里，Ben只觉得一阵困意袭来，说了目的地后便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
半个多小时后，他被的士司机叫醒，付了钱下了车，拿着湿漉漉的雨伞重新走进雨里。
隐约觉得好像有人在跟着他，但转过头去看时却只有空荡荡的街道。
Ben叹了口气，一边嘲笑自己的疑神疑鬼，一边从裤袋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一个清亮的嗓音在雨声里响了起来，喊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
“祁晨亦。”
Ben的手顿了顿，继续转动着钥匙。
玖熙……
门应声而开，他正要走进去，那个嗓音又再次响了起来，这次带了几分犹豫和疑惑。
还有一点奇异的莫名的悲伤。
“……Ben？”
他转过头。
有着苍白面容的少女举着一把黑色的大伞，站在雨里望着他。
此时的她黑衣黑裤黑鞋，又是黑伞，衬得她皮肤极其白。
是苍白吧。那种皮肤，不正常的白。
那刻Ben突然想到两种花。
曼陀罗和雏菊。
雨滴沿着伞面向下滑落，在伞面的映衬下像是缓缓流动的鲜血。
Ben感到血液从脸上逐渐消退。
无边的寒意一点点聚集，汇合，随后笼罩他。
对方深不见底的瞳眸就像一张巨大的网，慢慢地在空气里收紧，使他无处可躲。
路灯投下的光很昏暗，就像燃烧了许久的蜡烛在熄灭前最后发出的辉芒。
他张了张口，却连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视线变得模糊，眼皮也开始发烫。
“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很好玩吗？”
安玖熙讽刺地笑笑。
Ben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