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艮岳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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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刀下留人

西校场依然人山人海、熙熙攘攘、拥挤不堪、一片喧哗。人们都在提心吊胆地关注着三个罪犯的命运。因为,那午时三刻的行刑时间马上就要到了,眼前着这三个罪犯马上就要人头落地了!唉,看着这三个人也不像是什么坏人呀,这马上就要命归西天了,让人挺遗憾的哇!

断头台前,被五花大绑、嘴塞东西、背后插着亡命旗的丁信、小云、吴大戈依然临死不惧、铁骨铮铮、昂首挺立着。

凶相毕露的刀斧手们在摩拳擦掌,等待着行刑时刻的到来。这些刀斧手们大概是职业病的习惯使然,这会儿行刑时刻不到无所事事,便一个个瞪着恶狠狠的眼睛,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三个犯人的脖颈。他们在仔仔细细地审视着什么地方下刀最合适,怎样才能手起刀落地让人头“咕噜噜”地滚出好远,而身子还在那里直挺挺地兀立着呢!嘿嘿,那样才算是干了个漂亮的“活儿”呢!

而观看的市民们还在指点着、谈论着、感叹着、惋惜着。

一市民说:“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好,干嘛非得干这掉脑袋的勾当?”

另一市民说:“你老兄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事儿没摊在你身上,若是你家的祖传宝贝被无偿地给强征了去,你也会舍生忘死地去拦劫的!”

那一市民想了想,也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这话也是!割谁的肉谁疼哇!设身处地地想想,这些家有奇石的也算够倒霉的!”

“唉,这就是‘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皇上一个人的喜好,立马就会被一些巴结跟风的人给无限发酵,推波助澜地成为全国的行动,弄得鸡犬不宁、民不聊生的!”又一市民颇有见地地说。

可他的话立马召来一旁的一位好心人的规劝:“喂,老弟,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别这么言辞过激啊!一些话往往是‘人人心中所有口下所无’的,还是谨言慎行一点儿吧!”

这时,监斩官席位上,一脸焦躁的张邦昌仰面看了看日头,焦急地问王黼道:“王御史,时间快到了,该行刑了吧?”

王黼说:“差一点儿,也算快到了!”

张邦昌说:“不然就行刑吧?早杀早完事!”

“对,嘻嘻,就让他们早一点儿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吧!”王黼幸灾乐祸地说。

于是,张邦昌站起来,颐指气使地向黑压压的观众们大呼道:“午时三刻到了!刀斧手们,立刻将这三个抢劫皇上花石纲的方腊余党,开刀问斩——”

“遵命——”刀斧手们应了一声,恶狠狠地举起了大刀。

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只听一声长啸传了过来:“喂,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随着这声长啸,一骑飞马风驰电掣般地跑了过来——李纲被花想容的快马驮到了刑场。

刀斧手们神情沮丧地停下了高高举起的大刀。

李纲下马,将圣旨打开,高呼道:“王黼、张邦昌接旨——”

猝不及防、惊慌失措的王黼、张邦昌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

李纲抖落开圣旨,双手捧起,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丁信等三人虽捅船沉江、拦劫花石纲有罪,但朕宅心仁厚,恩泽四海,固有好生之德,善待天下苍生!且念其思石心切,劫石有因,故免去三人死刑,无罪释放!钦此——”

王黼、张邦昌被惊得目瞪口呆,一时呆若木鸡般地傻在那里了。

李纲怒喝道:“王黼、张邦昌,你们怎么还不快快按圣旨执行?莫非胆敢抗旨不遵不成?”

缓过神来的王黼、张邦昌慌忙向官兵们大声命令:“遵照圣旨,快快把他们三人无罪释放!”

性急的花想容根本等不及官兵们过来给三人松绑了,而是麻利地拔出佩剑,迅速挑断了三个人的绳索,立马把他们给释放了。

刀斧手们垂头丧气地收起了大刀。

围观的人们拍手叫好起来:“对对,这还差不多!不然,捐了奇石再杀了头,真是太亏了哇!”

当天夜里,汴河小旅馆又恢复了往日的人气。

花想容、小云搀扶着歪歪斜斜的丁信、吴大戈走了进来。

原先在刑场上,几个人还都是一副精神饱满、气冲斗牛的样子,可如今穿过了激流险滩,来到这风平浪静的港湾了,倒觉得都浑身酸软、疲惫不堪了!他们纷纷“扑腾腾”地睡倒在床铺上,仿佛要把这些天在天牢里熬过的非人生活用眼下这美美地大觉给弥补回来。

小云自己洗了把脸,又催促吴大戈道:“别挺在床上了,快起来洗洗脸吧?”

可吴大戈依旧没有动弹,只是缓缓地说:“唉,俺这一阵子在天牢里邋遢惯了,懒得洗!”

小云无奈,只得用湿手巾慢慢地给吴大戈擦着脸。

看着自己的妻子这么贤惠,吴大戈心里非常满足。他“嘿嘿”地傻笑着,向小云做着鬼脸。

小云娇嗔地扭了一把丈夫的腮帮:“熊样儿,胡子拉茬的,演张飞都不用化妆了!”

“嗬,就咱这副熊样儿,还有人愿意陪伴终生哪!”吴大戈故意自我炫耀着。

小云皱了皱鼻子:“哼,那还不是人家小姑娘一不小心误入歧途,上了大坏蛋的贼船了呗!”这么说着,就照着吴大戈宽阔的肩头上狠狠地捶了起来。

花想容也欲效仿着小云,拿湿手巾去给丁信擦脸,可丁信却一骨碌爬起来,客客气气地说:“谢谢你花班主,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丁信一边洗脸,一边问花想容:“嗯,花班主,月姑上街买什么东西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的话让花想容吃了一惊,心想:坏了!刚才紧急中没有给丁信说明白,让他误会了!所以就连忙更正说:“丁大侠,怪我方才没给你说清楚,其实月姑她现在被李纲大人收为义女,在李府住着哪!”

花想容的话让丁信又惊又气,连连抱怨说:“哎呀,月姑这人,怎么能随随便便地认干亲,随随便便地住在别人家里哪?”

丁信的话让花想容很诧异。她用不解的眼光狠狠地盯着丁信,急急地说道:“我说丁大哥,你还发什么火嘛?咱们应该感谢月姑还来不及呢!如若不认干亲,人家李大人能肯下这么大的力气救您们?李大人这是冒死给皇上求的情哇!据说皇上当时欲去用午膳,李大人一急,慌乱中都把皇上的龙袍给扯破了,差点儿没让皇上给治了大罪呀!”

小云也过来劝着丁信:“姑爷,你就别怪俺姑娘了?她、她恐怕也是为了救咱们,病重乱投医,迫不得已而为之吧!”

吴大戈说话更直接、更干脆:“丁贤弟,你不要这么小心眼儿,据听说这位李纲大人是京城有名的清官,月姑认他做干爹,也许今后对咱们都有好处哪!”

丁信蓦地倒在床上,叹了口气说:“但愿如此吧!”

花想容继续向丁信解释说:“我驮李大人去法场传圣旨时,听李大人说,是他苦口婆心地据理力争,才好不容易把皇上给说动了心,而后又拿出月姑写的状纸给皇上看;不料皇上对月姑的字分外地赞赏,所以才法外施恩,赦免了你们!不过,皇上还让月姑明天就进宫,与他共同切磋书法技艺呢!”

丁信闻言又惊恐万状地一骨碌爬起来,急急地问:“什么,你说月姑明天就进宫了?”

花想容诧异地望着丁信,冷冷地说:“怎么了,不就是进一趟宫吗?看把你给吓得!至于吗?”

丁信一下子被花想容的话给震住了,不料,吴大戈却正色道:“不,我在天牢里听狱友说,当朝天子可是个好色之徒呀,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还不满足,还偷偷地去寻花问柳,和汴京名妓李师师打得火热呢!”

吴大戈的这段不合时宜的话一下子把所有人都震得目瞪口呆了!小云气愤地打了丈夫一拳,翻着眼抱怨道:“祖老爷唻,你少说两句行不?没人当哑巴卖了你!”

吴大戈自知失言,连忙尴尬地吐了下舌头,而后又不好意思地来到丁信跟前,撅着嘴赔情似地说:“嘿嘿,丁贤弟,你别拿俺的胡沁八噦当真了,俺这也是在天牢里听那些人瞎嗑嚓的!嗯嗯,你、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哇!”

丁信没有理会吴大戈的话茬,而是急急地催促花想容道:“花班主,俺自从入狱以来,一直没有见到月姑,的确有很多的话想给她说说哇!既然月姑明天就要进宫了,就请你速速带我去李纲大人的府上,让俺与月姑好好地谈谈吧?”

小云一听姑爷这么说,也立马拉着吴大戈说:“对,咱们也快随着他们一块儿去李府,看看我家姑娘吧!”

花想容为难地说:“这深更半夜的,咱们这么多的人去人家府上,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咱们就说来致谢李大人给冒死求情的救命之恩呗!”灵巧机智的小云眨巴着眼皮说。

丁信点了点头:“对,小云说得很对!我们可以这么说,况且咱们也的的确确就是真心实意地登门致谢李大人的救命之恩哇!”

吴大戈亦说:“是呀,若不是李大人舍命相救,咱们这会儿都成了无头的冤魂野鬼了哇!这样的救命大恩,是一定要登门拜谢的嘛!”

看着大家都这么说,花想容也觉得很有道理,也就点了点头,爽快地说:“那好,咱们现在就去李大人的府上,顺便给李大人说说,看看月姑能不能不进宫见皇上!”

“对!能不进宫当然更好!那样就省得节外生枝、进去回不来了!”吴大戈说。

小云又瞪了丈夫一眼,气呼呼地嚷:“哎呀,你这张乌鸦嘴,又在胡咧咧什么来着!”

于是,几个人急匆匆地出了汴河小旅馆,慌慌张张地直奔李纲的府邸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