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孙中山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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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求学之路(4)

去那干嘛?孙眉立即明白过来。阿弟一定是与那牧师打得火热。他不觉怒火上冲,干脆走向校大门,在那里等孙中山。孙中山终于回来了。孙眉迎上前去,劈头就说:“是从韦礼士牧师那儿来吧。我告诉你的话,都忘了?”

“信基督有什么不好?大哥不要干涉我的信仰自由嘛!”向来敬重大哥的孙中山还从没顶过嘴,这是第一次。因为他不想再沉默了。

孙眉本已憋了一肚子气,如今阿弟竟敢项嘴,还说什么“信仰自由”,满腔的怒火便如夏威夷岛上的火山一样喷发出来,他大吼道:

“你竟敢顶嘴,竟敢不听我的劝告,还说是什么自由。那好,我不会再拿钱供你念书了。我要立即送你回老家!”

他说着,把孙中山丢在那儿,径直进了学校,直奔校长家中,要立即办理孙中山退学的手续。

孙中山没想到会弄成这样一种结果,不觉有些后悔。他连忙追上前去,喊道:“大哥,大哥。”大哥并不睬他,只管往里走。

校长是美国人,高高的个子,年纪约在五十岁上下,一头银丝,给人以睿智明理、和蔼可亲的感觉。孙中山希望校长能劝住大哥。

孙眉二话不说,就说要让孙中山退学,并要求校长将学费退还给他。校长微笑着听孙眉说完了话,果真像孙中山预料的那样来劝孙眉。但终于未能得到预想的结果。孙眉火气丝毫未消,也根本听不进校长的劝告。最后,竟气冲冲地,掉头走了。孙中山无法可想,怔怔地站了一会。只好回宿舍收拾行李。

“我错在哪里呢?”孙中山想不通。他曾劝说过华工不要相信关帝,也曾偷偷地把大哥的关帝像撕了。但是年轻的他,还不知道信奉基督教与祭奉关帝并无本质的区别。

孙中山在一阵懊悔之后,见事情已无可挽回,倒也坦然了:“回家就回家,这并不能改变我的信仰。”

过了几天,孙眉打听到了一艘去中国的轮船,给孙中山买好了船票。就这样,孙中山中断学业,启程回国了。

忍无可忍

1883年7月,孙中山离开生活了五年的檀香山,带着些微的惆怅与迷茫,乘船回国。

在漫长的旅途中,孙中山回想起自己在檀香山所经历的一切,不禁心潮起伏,感慨万千。一幕幕往事,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而最使孙中山追忆和回味的是:他曾与杜南山所作的一次交谈。

那还是在意奥兰尼的时候,有一段时期,孙中山白天在学校读书,晚上去一所辅助华侨子弟进修中文的夜校学习。

夜校的开办者,是个名叫杜南山的老师。杜老师是广东顺德人,因受广州美国领事的邀请,遂前往檀香山,给当地美国政府人员教授中文粤语。由于事情不多,他就开办了这所夜校。

孙中山很喜欢听杜南山讲课,杜南山也喜欢孙中山的聪明好学。两人于是常有来往。一天,孙中山拜访杜南山,见老师的书架上放着好些医书,不免有些奇怪,就向老师请教。

杜南山笑着解释道:“北宋范文正有言:‘不为良相,当为良医。’我欣赏他的话,试着做做罢了。”

孙中山听后若有所思,似乎觉得不妥,又弄不清不妥之处在哪里。他苦苦思索了几天,终于通了,就又来到老师住处,谈了自己的看法:

“我觉得老师所举的范文正的话虽有道理,但也有误人之处。在我国,读书人并非很容易就能参预政治,就是参预了,也不能很快管理国家大事。

如果费尽全力以求作相,到了不可得的时候再去行医,即使努力去做,也已经晚了,岂不误人?在我看来,应该两者兼行,政治与医术同时进行。这样才能有所收获。”

杜南山听了,连连点头称是,觉得孙中山想得深,说得在理。如今,孙中山被迫中断学业,受责回乡,种种复杂的心绪搅得他不得安宁:回乡之后,我该做什么?今后我又该做什么?轮船在大海上颠簸,孙中山的心绪像那起伏汹涌的海浪一样,始终不能平静。他就像那艘轮船,终于在不平的心绪大海中走完了全程。轮船到达香港之后,他换乘一种中国的沙船赴香山县的金星港。

快到香山的途中,船只要经过一个小小的海岛。清政府的厘捐局在这道必经关口上,设置了一个检查关卡,以检查为名,专门搜刮过往旅客的钱财。沙船的船长已多次目睹和亲身遭受厘捐局的搜刮,知道那班家伙的厉害,因此,在船只快要到达小岛时,就提醒船上的旅客说:

“各位对厘捐局老爷的检查一定要忍耐。否则惹恼了他们,吃亏倒霉的还是我们大家。”

旅客们听了,心里未免有些担心起来,可又无法躲避,只好随着船只,硬着头皮往老虎口里钻。

孙中山看看快要到家,不久就能见到父母亲人,心里越来越兴奋,并没注意到船长的叮咛和告诫。

船只到达小岛,便停了下来。孙中山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问,原来是要接受检查,心里的气就来了。

约摸过了十几分钟,孙中山等得都有些焦急了。这才见一批吏员大摇大摆,慢条斯理地走上船来。这些家伙一上船就吆三喝四,一副耀武扬威的架势。他们在旅客眼前晃来晃去,不怀好意地打量一番。接着,便翻箱倒筐,任意打开旅客的行李。看到一些像样的东西,就当成是“违禁品”没收。他们翻呀,查啊,翻过来倒过去,没完没了。一些“晓事”的旅客于是给他们塞了不少东西,一面满脸堆笑,说了不少好听、客气的话,他们才停住了手。然后提着“违禁品”

和客人们送的“礼物”趾高气扬地上岸去了。

孙中山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里真不是滋味,他叹了口气,默默地收拾被弄得乱七八糟的箱子。刚收拾好,正待上锁,只听一阵吆喝,又跳上来几个吏员,其中一个大叫道:“统统打开行李,接受检查!”

旅客们都知道这些家伙蛮不讲理,一个个赶紧敞开箱子,打开提包,等候检查。

孙中山没有动,刚才不是检查过了吗?怎么又要检查?正在想着,一个吏员走到孙中山的跟前,大喝道:

“你聋了么!叫你打开行李,快让我们检查!”孙中山忍住气,回道:“我的行李已经检查过了。”

那吏员把头一歪,斜眼瞧着孙中山,鼻子里又哼了一声,大模大样地说:

“你知道他们检查什么,我们又是检查什么吗?看来你不知道。让我来告诉你:他们检查收的是本地的海关税,我们这次检查,收的是厘捐税。这下你知道了吧!快把箱子打开!”

说着,那吏员又用脚尖在孙中山的箱子上踢了踢。孙中山只好把箱子重新打开。那吏员伸出手来,毫无来由地一阵乱翻,看看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便转身走了。这第二批刚走,大家还没来得及整理,第三批关吏又出现在甲板上,一个个身佩弯刀,气势汹汹的样子,好不吓人。他们一上船,也不管旅客的行李有没有打开,就大声命令道:

“统统打开行李,挨个检查!”旅客们都站着没动,吆喝的那家伙一看,见大家的行李都敞着,忙自我解嘲似的说:

“各位很自觉,配合得很好,我们不会为难大家的,很快就能检查好。”孙中山又好气又好笑,就说了一句:

“我们都接受了两次检查了,何必再检查一次呢!就免了吧!”

“那可不行。前两次征收的是关税和厘捐。我们这次是查禁鸦片的。”说完,几个关吏走上前来,又在早已凌乱的箱子、提包里一阵捣鼓。

孙中山站在一旁,轻蔑地看着那些家伙捣腾行李的丑像,心想:查吧,让你们查。这都第三次了,该完了吧!旅客们都与孙中山抱同样的想法。一等第三批关吏离去,一个个唉声叹气,赶紧将行李整理好,并催着船长开船。船长苦笑一声,说:“还没完呢!”怎么,还有一道检查?大家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正在诧异之中,第四批关吏已出现在小岛的路口上。这一次,关吏们全都穿着军服,背着军械,样子更是怕人。一上船,就凶神恶煞般地喊起来:“统统打开行李!”孙中山压抑很久的愤怒再也按捺不住了,他的眼睛像要冒出火来,狠狠地瞪着他们,厉声责问道:

“你们又想干什么?我门都被检查三次了,还想查什么?”

“查什么?老子们是查禁私运火油,保护公众安全的!你小子竟敢质问起我们来了!找死呀!叫你打开你就得打开!”一个关吏恶狠狠地说。

孙中山不吃这一套,他一听“火油”二字,更是气得火上加油,讥讽地回答:

“衣箱内也能窝藏火油吗?真是笑话,连点起码的常识都不懂。”那些关吏又羞又恼,不禁涨得面红耳赤,像块臭猪肝似的。但他们自恃权势在手,就是蛮不讲理,一定要孙中山打开箱子接受检查。孙中山热血沸腾,愤怒的烈火熊熊燃烧。他理直气壮地护住自己的箱子,毫不示弱,一动也不动。孙中山的不满和不愿接受检查似乎正合这帮关吏的心意,他们相互瞥了一眼,发出一阵会心的奸笑。有位怕事的旅客忙上前来劝孙中山,说:“小伙子,你就打开箱子吧,否则,你会给我们大家找来麻烦的。”孙中山哪里肯让步,勇气十足地说:“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等到了港口,我们都去控告这帮家伙。只要官厅有点公正,就不会随意放过他们,叫他们受到应有惩罚。”

那旅客苦笑一声走开了。心想,你这小伙子也太天真了。这世道官官相护,哪有什么公正可言?

这时,那几个关吏已带着船长离开了船,往岛上走去。旅客们知道船只被扣,当天走不了,不禁唉声叹气,议论纷纷。有的旅客就埋怨起孙中山来,怪他不懂事,逞一时之气,连累了大伙,更多的人则把愤怒转向了那些敲榨勒索、任意坑民的关吏,纷纷说:“不能怪这小伙子。

这帮家伙就是要找碴子弄钱,没有这个借口,他们会找出别的借口来的。这世道就这样,有什么法子!”

孙中山气得要喷出火来,他激愤地高喊:“中国掌握在这样的贪官污吏手中,我们难道能容忍么?难道就任其胡作非为,坐视不问么?”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孙中山和旅客们都笼罩在黑暗之中,动弹不得。直到第二天早晨,船长才放了回来,在被迫交出“罚款”之后,才得到允诺:准许开船。被耽搁了一夜的沙船,终于慢馒驶离了那恶魔般的小岛。

宣传新思想

回到离别了五年的家乡,孙中山感到分外亲切和温暖。家乡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勾起了孙中山多少回忆??

回忆之中的家乡,与眼前所见到的,几乎没有什么两样:山还是那样的山,田还是那样的田,硗瘠而无生气,村中的道路还是那般坑洼狭小,村里的住房还是那般低矮破旧。乡亲们依然生活在愚味落后之中,许多贫苦人家依然连白薯也吃不饱;进了村塾的孩子们依然整天念着那些根本不知所云的文字;先生手里照样拿着戒尺,孩童们战战兢兢的,一遍一遍地读,一段一段地背。

眼前的一切,使孙中山默默慨叹。与檀香山所见到的景象比比,更使他黯然神伤,忧虑不已。一种迷惘惆怅的心绪笼罩在心头,使他精神萎靡,心灰意冷。一连好多天,他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干。

这天,他躺在床上,闷闷地发呆,然后,又拿起一本书,毫无心绪地翻着。翻了没几页,又换一本,还是看不下去。他丢下书,想睡一会,可又睡不着。他想起他读过的一些书,想起他在檀香山见到的一些事,华盛顿、林肯的影子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夏威夷人民反对美国侵略干涉的激昂场面清晰地推到他的面前,满场的“夏威夷是夏威夷人民的夏成夷”的口号,似乎震耳欲聋,他似乎又在对杜南山说那关于从政与行医并行不悖的话??

他憬然有悟,不禁一阵脸红,猛地坐起来,“我不能这样无所事事,不能这样消沉下去。我应该尽我自己的力量,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

孙中山像换了个人似的,终于摆脱了突然的辍学和凋敝的现实在他心中留下的阴影,以一种朝气蓬勃的姿态,昂扬奋发的热情面向生活,走向生活。

他开始帮助父母做农活。这些农活,很多都是他曾经做过的,做起来特别熟悉,又特别亲切。他还学会了一些过去没做过的话,譬如耕田犁地。他在父亲的指点下,一手执鞭,一手扶犁,兴味盎然地看着那一大块一大块的泥土,在铁犁前面有节奏地翻转过去,形成一条条高低起伏的犁道。虽然累得满头大汗,但他的心情却很振奋,怅然若失的情绪顿然无影无踪,随之而来的是劳动的充实感。听说乡里的里正、副乡长陆星甫、杨汉川有较好的国语修养,孙中山便常去向他们请教,并从他们那借了不少古书来读。空闲的时候,则带领青年朋友到小门溪泅水游戏,学枪法,习体操。而在各种活动中,孙中山总不忘同乡亲们谈心聊天,一面介绍檀香山的风俗人情,讲述他所见到的许多新鲜事;一面抨击中国政治的腐败和社会风俗的恶劣,宣传社会改革的必要。

每当孙中山讲述的时候,他的身边总围聚了不少人。他们一个个睁大眼睛,钦羡而好奇地听着看着孙中山的滔滔不绝的议论,还不时地提出一些问题。孙中山越说越来劲,越说越兴奋,不厌其烦地向他们解释自己的看法和主张,提出一些济世利民的措施和方法。

孙中山的丰富见识和热情鼓吹,赢得了村民们的钦佩。他们甚至推举他为“宿老议员”,在不少事情上都乐于听取他的意见。这在一个因循守旧、长者为尊的封建宗法统治下的落后农村,显得是多么的不容易,同时也表明了孙中山在除旧立新的介绍与宣传方面是多么的不遗余力。他的工夫没有自费,他的努力得到了一些应有的回报。

正因为如此,孙中山的思想越来越敏锐,感触越来越多,宣传得也越来越激烈。他看见乡村市场上零零落落货物稀少,便十分生气,就对乡亲们说:

“如此衰败的市场,叫人如何能买到想要的物品。政府为什么不提供一些便利商业的措施呢?”

官衙横征暴敛,巧立各种名目向人民征收繁多的重税,孙中山回乡后,经常看到那些衙吏出出进进,不停地搜刮民脂民膏,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对那些因交纳税务后而愁眉苦脸的人们说:“衙吏每年要来好多次,每次你们都须交纳衙门规定的什么税钱。既然这样,收了钱的衙门就应该为你们做点好事,修桥补路啊,建造学校啊,都行。可是却连一件也没见到过!你们出的钱到哪去了?全跑到‘天子’那儿去了,这种专收钱不做事的天子和他的官府,是多么腐败啊!”

乡邻们当然都知道孙中山说得对,说到他们心里去了。可是他们却又害怕,怎么能直斥官府非议天子呢?那可是重罪啊,弄不好还会掉脑袋灭门诛九族哩。他们一声不吭,默默地听着,然后竟悄悄走开了。能最后听到底的,只是孙中山的一些年轻朋友。

在孙中山的年轻朋友中,有几个同乡成了孙中山意气相投的好朋友。他们共是四人,除了孙中山,另三人分别是陆皓东、杨鹤龄和杨心如。

四个人都对现实不满,常常在一起议论时弊,设想一些改除旧俗的方法。有一次,他们甚至商议起筹集钱款,购买一些剪刀,鼓动大家一起剪掉辫子的事。他们谈得非常激动,恨不得把辫子甩到大海里去。由于种种原因,这件事终于没有办成。但是,孙中山从这些热血沸腾、充满求新愿望的同龄人身上,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其中,最使孙中山倾心和激奋的是陆皓东。陆皓东自小在上海长大,跑的地方多,见的事憎也多。头脑灵活,勤奋好学,而且能诗会画,多才多艺。

孙中山与他形影相随,整日处在一起,经常在山丘、树下一起看书谈心,交流思想,谈论社会政治问题,十分投机。

一天,陆皓东提着个行翼来向孙中山辞行。孙中山非常奇怪,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