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张作霖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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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卧薪尝胆,战火现星(13)

马太太看着霍铁北两眼盯着他,但不说话,好象怕把她欣赏的东西惊飞了。她不住地点着头,看着霍铁北转过脸去,才吸口气说:“两口子,两个嘴就是两口子。从女人本性来说,我是他的太太,脸上扑着香粉,还有睡觉的义务。象把自己装在他的口袋里,在口袋外皮上还要打上“贞操”二字,可是,在这些男人的脑门上就可以打上“混蛋”两个字。他们可以胡作非为。拿张宗昌这个大混蛋来说,看见女人就象条馋猫。他的逻辑是:孩子是自己的好,老婆是别人的好。有次遇见老马和我,他两只狗眼粘在我的脸皮上,贱贴贴地说:“马太太,你这几个麻子真漂亮哟!”我双手把脸一揩问道:“我脸上有几个麻子?”这家伙张口就说:“六个半哟!”我脸上是有六个麻子,还有一个小麻子。他这么一说,我们老马大吃一惊,他和我过了这些年,还没有数过我几个麻子。可见张宗昌眼光之敏锐,欣赏女人能力之高了。老马想夸他几句,我用眼神止住了。我小声问道:“将军,你有多少兵?”张宗昌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我又问:“将军,你有多少钱?”张宗昌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我又问:“将军,你有多少小老婆?”他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可见真是名不虚传的“三多将军”了。我又小声地说:“将军,你不会成为一个著名的将军。”他眨着眼睛问道:“太太,那我能成为一个啥样的人物?”我小声说:“根据您的眼力,您会成为一个著名的老鸨子。”那个大混蛋凑过脸来想吻吻我。我小声对他说。“你敢吻我一下,我叫你身上添六个半窟窿!”从打那以后咱们的老马,背人叫我——六个半麻子!”她说到这里有几分得意地笑了起来。她任性地摆晃着身子,好象要从马背上摔下来。

霍铁北也跟着嘻嘻笑,不象方才那么拘束了。

马太太又兴致勃勃地说:“男人爱给女人划一条杠,不准越雷池一步。可我们女人也给自己划上一条杠,也就是说在你的杠外还有我自己的一条杠,不然就太冤枉喽!来,铁北,我和你接个吻,这在外国是一种礼节,在中国就是非礼。在外国小说上描写着把女人抱在马上接吻。咱们在两匹马上接个吻,这也是一种尝试。”她把两腿夹住马镫,把整个身子歪过来,拿马鞭子的手去搂霍铁北的肩膀。

霍铁北几乎惊得掉下马背,但他不敢再往旁边躲闪了,再躲闪马太太就摔下马鞍子了。他被马太太搂住……

马太太端坐回马背时,哈哈笑着说:“你确实是个大孩子,接这么个吻,看你嘴唇哆嗦得象过了电。放心,我还是装在老马的口袋里的。这就是我的那一条杠。可以这么说,我是个不老实而又有条杠的女人,但我也是个敢于惹场大祸的女人!”她把手中的马鞭子扬起来,连连抽打着马,一俯身,马飞也似地跑去。

马太太把马缰绳勒住的时候,眼前就是一个看瓜的窝棚了。两个人翻身甩镫离鞍下了马,两匹马站在一起,头并头互相啃着长长的鬃毛。霍铁北的鼻孔好象还留着太太的发香。

这片瓜地不大,一少半种的是香瓜,香瓜已经落秧了,还有几个秋瓜蛋,毛生生地结在有些发黄的瓜蔓上。瓜地上踩满了发亮的脚印。在那大半西瓜地里,西瓜秧的叶子绿得墨生生的。大花皮西瓜,露出叶外在那里闪着亮光。西瓜上的黑花纹已经长开了,在嫩皮上好象抹了层亮油儿。

在西瓜地里有两个人头并头拍西瓜。看着两匹马飞也似地跑来,都不由得站起身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带是三不管地区,双方的部队还没在这里接触过,有几次也是小打闹,散兵游泳到这里来弄点油水,弄几个西瓜吃,谁也不敢在此久站,怕被“野猫”打食叼去。因此,这片西瓜地就得天独厚了。

马太太正正帽檐儿说:“铁北,我几次蹓马儿,就蹓到这里吃西瓜。老马吃了西瓜,不知要跑出这么远,他还认为西瓜结在马鞍子上呢。注意点儿别露了我的馅。”两个人走进西瓜地。那个看西瓜的老头走过来问道:“老总,吃西瓜吗?”

站在西瓜地里的那个人走过来说。“老总,你吃我挑的这两个西瓜,准比蜜罐还甜。”他抱着两个西瓜走进看瓜窝棚。

马太太两眼溜着这个抱西瓜的人微微笑着说:“你是种瓜的?还是吃瓜的?”她把声音说得很憨。心里在说:这个人的几步走,两裆扣得那么紧,裤腿和鞋面上被马鞍子、马镫磨出的亮印很可疑。可是往远看看并没有马。她对霍铁北挑一下左眉毛梢子。

那个抱西瓜的瞟着眼儿一笑说:“老总,我是种瓜的。后来学的,不是祖传。”

“干你们这行也有祖传的吗?”马太太也回眸一笑说:“看你倒也会挑瓜。就吃你这一个吧,先开开胃口。”伸手接过一个西瓜。

老瓜头揩了一下木板,拿出一把月牙形铜刀,说:“这西瓜熟得正是上口的时候。刀刃一沾,刷的一声皮就裂开了。”

太太摇摇头说:“我吃西瓜从来不动刀,刀切的刷刷齐就失去了自然的味道。”她说着笑着,把西瓜接到手里。

“该什么就是什么,一打扮一收拾就没有自然的味道了。”那个抱西瓜的人,说着摇头晃脑的,他还问了句,“您看是这么个道理吧?”

“是这么个道理。比方说你这双手就不是种瓜的。”马太太把西瓜往膝盖头上一磕,刷一声西瓜裂开了,露出鲜红的沙瓤、象套一层白薄膜似的黑籽。她瞟了那人一眼。

“对呀,比方您的手就象女人的手。”那个抱西瓜的人往后退一下身子。

霍铁北也往后一撤腿,手按在匣枪上。

“当啷”一声。大家一回头,老瓜头手里的切西瓜铜刀吓掉在木板上了。

“哈、哈、哈!”马太太笑得那漂亮的白牙齿直闪亮光。她掰开一块西瓜对霍铁北说:“铁北,吃吃这位后学种瓜的人给咱们挑的西瓜。请,吃一块吧。”

“谢谢!谢谢!”那个自称种瓜人连连点头。

马太太大口地吃着西瓜,用胳膊肘碰了霍铁北一下,卖俏地莞尔一笑说:“你看我这两片嘴唇,这么甜的西瓜,都吃不出甜味来了。”

“这西瓜多甜呀!”霍铁北认真地咂着嘴。他还在等马太太的一个眼神,好动手。这阵子他也觉出这个人是密探了。

“你这个大傻瓜。”马太太笑着说。

“还要两个瓜!”老瓜头听错了耳,跑到瓜地里去摘瓜。

那个抱西瓜的人,走近一步说:“您是马太太。我有眼不识泰山。着实是久等了。”他两手抱成了拳。

“什么马太太,牛太太的?”马太太笑着对霍铁北一扬手说,“铁北,备马!”她扬着手里的马鞭子。

霍铁北从马太太眼神之中,明白没危险,忙看了那个人一眼往两匹马跟前走去。

那个人又走近一步说:“马太太我着实等了您多次。据我们人侦察,您单骑到这里买过西瓜。所以我们司令派小弟敬候!”

“哪家的司令?!”马太太用两手抱着胳膊肘子。

“冯玉祥,冯司令!”那人一退身施个礼。

马太太一瞪眼睛说:“你好大胆子,敢跟踪我!你想钓鱼呢,还是想套兔子?岂有此理!难道说,你不怕崩掉你的脑袋!”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来使!”

“是!冯司令的夫人有书禀郭军长!”

“书在哪里?!”

“在这里!”

那人扯开衣襟,拿出一个火柴盒,双手捧着递过去。上身往下俯了俯,这一个火柴盒好象重如泰山。

马太太接在手里说:“难道说,这是干柴烈火吗?!”

“太太过目!”

马太太从头上拔掉一根长发,用两只小手灵巧地把火柴盒捆住,放在胸前说:“禀冯司令,就说我以脑袋担保,把信带给郭军长!”

“咴儿咴儿”,两匹马扬鬃炸毛地叫唤起来了。

马太太叫道:“铁北,用马褡子带上几个西瓜,把钱付了!”

老瓜头弯腰屈背表示感谢的时候,两匹马已经飞也似地穿过树林了。他扭头一看,那个和他摘瓜的人,也被从另一个树林里跑出来的两匹马接走了。他不解地站在那里发呆。

少帅谈判风云变

在天津西北近郊一家半中半西式的庭院里,突然戒备森严起来。庭院周围几乎是岗哨林立,阻止了来往行人。在一间不大的会客厅里,三张长条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单,桌中间摆了很大两盆金黄色的冬菊。屋里温度很适宜,如果不看窗外落了叶的梧桐树,还不知深秋已逝,股股寒流已经袭来……

“立——正——”

“立——正——”

从大门到二门一条声传来军队敬礼的口令,只见两辆小汽车先后开进了大门,警卫的哨兵持枪敬礼。几个背着值日官带子的副官,十分忙碌紧张,似有些自顾不暇之感。第一辆汽车停下,副官拉开门,走出的是京榆驻军长官张学良。他穿着军装,大檐帽稍稍往前俯着,脸色有些土黄,上嘴唇短髭也没有修饰。这样就大有前线指挥官那种风尘仆仆的模样了,两只眼睛还是刁钻明亮。但他今天的来临是有求于人的,因此他们张家父子的那种傲慢姿态就收敛了一些。他很有礼貌地把脚步放慢,不那么趾高气扬地走进客厅。

紧接着从后面车里下来的是冯玉祥国民军代表,他紧走几步,互相谦让地走进了会议室,为了有礼节,各自把军帽摘下来挂在外屋帽挂上。两辆小汽车开进了内院,车里坐着副官和马弁。他们在会议室门口小屋里坐下,互相间很少交谈,因为他们要用耳朵听着一切响动,好使他们的闪电智慧发挥作用,以便采取行动来保护各自的长官。

会议室内双方首先寒暄一阵,接着便各自表白一下本军的宗旨。无非都说自己是忧国忧民的仁义之师,当然也免不了互相赞颂一番,接着双方又痛斥那些不在场的祸国殃民的家伙了。室内空气十分活跃,这些身着军装的将军们,这时倒都变成文雅之士了。

张学良偏着脸往冬菊前探探头说:“菊花的可贵,就在于它能耐寒,而军人的可贵,就在于他能爱国!我们的每一个将士,都应该是一朵金黄的菊花。”他说着便折下一朵拈在手上。

“张将军,您的比方是再恰当也没有了。今天这盆菊花是特为张将军助兴的。”冯军代表是位善于迎合的人物,他也折了一朵菊花拈在手上。两个人手里都拈动着菊花,好象两军对垒的战壕里都没有火药味了。

这时记者进来给两位拈花的将军拍了照。

张学良看看温度够了,他说:“鄙人今天出席会议是带着一颗赤诚之心来的,我和我的副军长郭松龄将军再三磋商,还是由本人出面在天津会晤贵代表,我们可说是赤诚相见了。”他打量着在座的各位将军,他也向自己的助手微微点点头。

冯军代表满面春风地说:“当然张将军亲自莅临,为本会议增添了光彩,那就请您代向郭松龄将军问候。虽未见面,但久闻郭将军是十分严肃的军人。如有机会,本人是愿意多结识一些军界名流的。”

张学良笑笑说:“茂辰将军的确是个稳健的人。你们虽未见过面,但双方在军务方面,倒是早已……”

冯军代表脸上微带愠怒地说:“是的,在军务方面早有接触,张将军请您转告郭将军,双方都要以大局为重,不要过多摩擦了。”

张学良进一步问道:“郭将军对贵军是十分钦佩的,哪里会给贵军制造麻烦呢?何况我也有令嘛,双方可称友军。家父和冯将军是老盟交了。”

冯军代表直言地说:“不过……郭将军气势逼人,大有枪把子都在他一个人手中之势。这,我方是不能容忍的!决不能拿我方当成软弱可欺之辈……”

“嘭!”外屋沉闷地响了一声。

屋里马上被震动了,副官和马弁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立刻都拔出了手枪,各自的枪口都瞄准了对方。客厅里也被这一声音惊动了,双方代表扔掉手里的菊花,都猛然站起身来,好象耳边响起了枪声,子弹在散发着烟雾,刹那间怒目而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