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夜已深了,知琴再三催促,毋青竹才回房了。她心下是不安的,辗转了许久,都无法入眠。
毋青竹知道,孟昶来奉玉殿,不见得是来求欢的,他通常都是带着疲惫,然后搂着自己,在沉寂中独思。两人紧紧相拥,可彼此间的心却隔得好远好远。她并非是清凉无汗的美人儿,恰恰相反,她的身子是热的,到了夏日就更热。抱入怀中是绝对不会有冰凉的感觉,为什么他一年四季都喜欢抱着自己入睡?他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深情的凝视自己,毋青竹明白,他到底在看些什么呢?看了这么多年了,还不腻吗?这是她心里长久以来的疑问,但并不想问出口,因为她知道,在帝后之间,无须有太多的交心与了解。
那烛火渐渐的暗了下去,毋青竹抬眼一瞧,原来是燃到尽头了,忽然,满室的阗暗,这是毋青竹不喜欢色调。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怕黑了,不假思索的朝外面喊了一声:“小慈”,不想答话的却是知琴,毋青竹微微一怔,喃喃自语道:“我怎么忘了,今儿上夜的不是小慈。”知琴隔着门问:“娘娘有何吩咐?”毋青竹用手支撑起身子,又道:“蜡烛燃尽了,你进来换一支吧。”知琴依命点燃了蜡烛,正欲带上门出去,毋青竹却道:“我今儿走困了,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知琴便上前了几步,毋青竹道:“那边有一张榻,你上那里躺着吧。”知琴道:“奴婢不敢。”毋青竹道:“这里也没别人,不碍事的。”毋青竹虽如此说了,可知琴并不敢榻上躺着,只在床前的搁脚板上坐了。
知琴也跟了毋青竹有些年头了,二人也算是颇为投缘,绿萼如今和自己说不上话了,毋青竹越发觉得孤单了。近日又总是呆呆的。眼尖的知琴自然也知道了,因问毋青竹道:“娘娘近日常发呆,可是在想些什么?”毋青竹没想到知琴居然会这么问。不禁有些愕然,她轻声道:“没什么的,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知琴道:“什么事情又是要紧的事情呢?”毋青竹笑了,又道:“你这丫头,跟谁学的一口铁齿铜牙?”知琴道:“奴婢说正紧的呢,娘娘近来的笑容越发少了……”毋青竹沉默了半晌,只看着帐顶出神。知琴道:“娘娘原不是那多心的人,何苦平白无故的委屈自己?”毋青竹不知其意,便问知琴:“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明白了?”知琴道:“娘娘不是听不明白,是不想明白。”不知是累了,还是困了,毋青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可知琴知道她其实并没有睡着,又道:“娘娘想不想出宫去?”毋青竹也不睁眼,懒懒的说:“我随时都可以出宫,这会儿深更半夜的出宫做什么?”知琴道:“奴婢的意思是出去了,就不再回来了。”毋青竹听了这话,并没有责备知琴,只说:“我想不想出宫并不重要。”知琴道:“不重要?真是这样?”说话间,知琴歪着头看着毋青竹,一脸的不相信。不管毋青竹的冷淡,知琴自顾自的说着:“娘娘想离开皇宫,却因为毋氏一族,所以别无他想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