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逝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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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他和她

十六年前……

“可恶!都不和我玩,讨厌死了!!!”沐阳一边低头不爽地踢着路面的小石子一边闷闷地道,因为自家爷爷的关系,村里面的人都不怎么待见自己一家,而作为家里一份子的沐阳也不例外,村里的人并没有因为他是小孩而对他有所宽容,甚至于还经常告诫自己的小孩不要与自己靠得太近。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沐阳不明白,明明在一个月之前,村里的一切都还好好的,村口的钱婶会温柔地抚摸自己的头,并且会在自己甜甜地叫一声“钱婶好!”后微笑着塞给自己一颗糖果;铁匠铺的范叔也会在看到自己照旧来到门前时一边敲打着红彤彤的铁疙瘩一边和蔼地跟自己讲着夸父逐日,精卫填海等远古神话故事;隔壁家的李爷爷也会一边呼噜着他那老古董般的烟壶一边像小孩子般看着自己等人被那白雾呛得一阵咳嗽而哈哈大笑……可是自从上个月爷爷去世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大家都像是约定好了一般,每个人一见到自己都是一阵尴尬,接着便以各种理由拒绝自己,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这样讨厌自己?沐阳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怕一旦知道了真相,知道了以前的那些都只是假的,那他,真的会崩溃!“大家,一定是在和自己开玩笑的吧!就像以前一样,等过了今天,明天一切都会和原来一样的!”沐阳这样想着,怀着忐忑的心,期待着明天的到来,轻快地踏上了回家的路!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呜呜……为什么,为什么都不和我玩?呜……美儿也想和大家一起玩蛐蛐,为什么大家都讨厌我,呜……”

“咦?”正在沐阳准备回家等待之际,一个小小的哭泣声将他的注意力转了过来,沐阳顺着声音向不远处的小庙看去,只见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小了一点点的女孩正坐在庙门口的红色门槛上正哭得伤心,那在夕阳余晖照射下拉得老长的孤独身影忽然让沐阳心里一阵不舒服,那时的沐阳并不知道,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是同病相怜的同情感。

“喂!你哭什么?”沐阳微微皱着眉头有些生气地道,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美儿,让沐阳心里无缘无故便升起了火气,连带着语气也稍微有些重了起来。

“呜……你也欺负我,哇……”原本看到有人走过来还有些好奇的美儿在抬起头后看到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了多少的小男孩正一脸气势汹汹地看着自己,顿时便鼻子一抽,几乎要止住的泪水又一次像决堤的洪水般哗哗流了下来。

“喂!你讲点道理好吧!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你了?”沐阳原本莫名升起的火气在看到美儿抬起的小脸之后便神奇般地被熄灭了,当时的沐阳心里只有一句话,这小女孩长得真好看!大大的眼睛水润润的,就像村里面唯一的井口一般深邃而纯净,稍稍有些肥的小脸粉嫩粉嫩的,就像以前爸爸买回来的果冻一般,垂在胸口的小辫子上扎着一朵粉色小花,配合着她身上的那一席粉色小连衣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生活在花仙子花园中的小精灵一般精致。可是还没等他感叹完,小女孩忽然而来的话语让他瞬间便炸了,毕竟还只是小孩子,就算看对方再漂亮,如果被人莫名冤枉的话,心中的不爽最终还是会将第一印象的好感刷得半点不存。

“你这么凶我,还说没欺负我!呜……你们都是坏蛋,大坏蛋,不带我玩,呜……还凶我!呜……我要回家告诉妈妈,呜……”美儿一只手不断擦着如断线的珍珠般几乎停不下来的眼泪,一只手指着此时被她的无理取闹愣住的沐阳抽泣着控诉道,这样的状况,无论是谁经过都不会认为是美儿的错的。想到这点,沐阳心里便一阵心虚了起来。

“你别哭了!我刚才那并不是凶你,只是我刚才心里烦得很,又刚好听到你在这哭,心里就更烦了,所以说话的时候就冲了点,如果吓到了你,我跟你道歉,你别哭了好不好?这要是被别人看到了会以为是我在欺负你的,这要是让我妈知道了,她铁定会把我拍成麻辣黄瓜的!”

“为什么会是麻辣黄瓜呢?”美儿听到沐阳苦哈哈地说着自己可能面临的悲惨遭遇,心里觉得好过了一些的同时也对沐阳嘴里所说的麻辣黄瓜起了兴趣,眨巴着大眼睛疑惑地望着沐阳道。

“呃……这个……你想想被脱光衣服拿藤条抽一遍是什么滋味就知道了!”沐阳说着嘴角不禁抽了抽,身体也不自觉紧绷了起来,他可是还记得上次因为和小伙伴们偷摘隔壁爷爷家的水蜜桃而被老妈抓个正着后吃的那一顿打,那酸爽,简直让人永生难忘!

“脱光衣服?”美儿听了沐阳的话,脑海中不禁想起前几天在村口看到隔壁家小狗蛋被妈妈扒光衣服摁进水里搓澡的样子,小脸顿时便如同烧开的开水一般热辣辣的。

“欸?你怎么了?”看着忽然便一脸鲜红的美儿沐阳奇怪地道。

“没……没什么!”美儿看着沐阳一脸奇怪地看着自己结巴着道,两个小手更是不自觉地在胸前点啊点的,脑袋几乎都要埋到地面上去了。

“真的没什么吗?”

“真的没什么!美儿不是爱撒谎的孩子,美儿是诚实的好孩子!”听到沐阳的质疑声,美儿顿时便激动了起来,使劲地摇着头道。虽然妈妈说过,女孩子不能看男孩子光着身子的样子,如果看了将来就要跟那个男孩子生活在一起,但是她不想和小狗蛋生活,小狗蛋可脏了,听隔壁婶婶说小狗蛋半个月都不洗澡,身上的跳蚤都聚成窝了。所以,美儿绝对不会承认不小心看到小狗蛋光屁股的事的。

“原来你叫美儿啊!嗯,这个名字倒是起的好,跟你的人一样好看!看在你这么好看的份上,我就相信你了!”看着美儿一副我说的绝对没错,但是双眼中的光却不时闪烁的可爱模样,沐阳原本郁闷的心顿时便放松了不少“那你跟我说说刚才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哭啊?”一边说着,沐阳学着大人的模样双手背在身后非常自然地坐在了美儿的旁边。

“呜……他们都欺负我,明明昨天说好了的,今天来叫我一起玩蛐蛐,可是今天一早起来他们不仅没叫我,而且我找到他们后还说我不是好孩子,不要和我玩,呜……明明昨天说好了的,他们说话不算话,还欺负我!呜……明明美儿什么都没做,他们为什么说美儿是坏孩子,在学校的时候老师都夸我是好孩子的,他们凭什么说美儿的坏话,为什么不喜欢我,坏蛋,他们都是坏蛋,就知道欺负美儿!呜……”原本几乎已经忘记为什么而哭的美儿在听到沐阳的话后顿时便想到了先前的事,眼泪又一次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是啊!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不仅说话不算数,还胡乱冤枉人,真是太不像话了!”沐阳听着美儿的控诉,心中不自觉便想到了今天所遇到的一切,同样的莫名其妙,同样地无能为力,在这一刻,他好像有些明白了自己在第一眼见到美儿后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生气了。这样被莫名其妙地讨厌,这样莫名其妙地被隔离,这样莫名其妙地承受……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委屈。“明明我们什么也没有做错,为什么他们就是这样喜欢胡乱猜测,听什么就是什么,他们听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为什么他们就那么肯定,为什么他们都不会听我们说,他们听到的那些,想的那些,我们有亲口承认过吗?就算这些是真的,那他们为什么就不认为我们这样做或许有内情呢?为什么他们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们,这不是很过分吗?”沐阳越说越是委屈,想到爷爷过世时自己伤心得连续好些天都吃不下饭,脑海中爷爷的身影总是挥之不去,一想到今后再也见不到这个对自己好的不能再好的老人从此便消失在了人世间,沐阳便觉得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灰暗。要不是父母亲人们的安慰,或许他永远也不会从那个阴影中走出来。可是当他从那个灰暗的世界走出来后却发现原本明亮的世界真的变得灰暗了,这个失去了爷爷的世界果然如同自己想象的那样没有了阳光,那些原本熟悉的面孔在这一刻莫名变得无比陌生了起来。而造成这一切的,却是那在自己眼里丝毫没有根据的传言,这一切,不是太可笑了吗?想着,沐阳忽然便诡异地笑了起来,仿佛已经忘记了旁边美儿的存在。

“小哥哥,你在说什么,美儿听不懂,还有……小哥哥现在的样子,美儿怕怕……”正在沐阳向着更深的深渊坠落之际,一个糯糯的声音将沐阳从思绪中拉了出来,回过神来的沐阳怔怔地看着美儿,双眸中满是疑惑之色,刚才,是怎么了?

“小哥哥,不要伤心,美儿会陪哥哥玩的,不会让哥哥一个人,哥哥也陪美儿玩好不好?”美儿看着沐阳呆愣的眼神,以为沐阳也同自己一样没有人陪他玩,天真地拉着沐阳的手臂道。

“好!”沐阳看着美儿清澈的瞳孔中映射出来的自己的身影,忽然便愣住了,迷迷糊糊地应声道。

“那就这样说定了,明天,美儿就来找哥哥玩,哥哥,你叫什么?”

“我叫沐阳!”

“好的,沐阳哥哥,咱们约定好了,以后一起玩!”美儿说着站起身来微笑着看着沐阳道。

“好!”沐阳看着夕阳缓缓从美儿的身后坠落,金黄色的余晖在美儿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辉,是那样耀眼而又温暖,看着这样的美儿,沐阳忽然便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