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捡到一个金发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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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日游少女总是移形于真实与虚幻之间

星期天一早—— 九点吧?白如茵便拿着一大盒她特地买来的凤梨酥——她道听途说外国人喜欢吃凤梨酥——想去拜访她的斜对门邻居。

本来她并没有这一笔预算的,但是昨天那个脑满肠肥的老头给钱给得很大方,虽然每一笔交易她一定固定留一部分存起来,准备寄给她的妈妈,但是多出来的钱,她就可以随自己高兴去花了。

她化了个淡妆,穿着合宜的衣服,准备去敲邻居的门了

敲门?不!是按铃。

白如茵当然也想过,住在这间屋子里的女主人会不欢迎她,毕竟现在是早了一点。

但是……她也早想好借口了——就说——敦亲睦邻嘛!

她按了电铃,立刻听到里面有猫叫声,然后过一会儿便有人来应门了——正如她所料,是个女的。

“谁?”

“啊!我……我是……你们的邻居,我刚搬来不久,想来打声招呼……”

门里静默了一会儿,门就打开了。

白如茵这才看见这间房屋的女主人——一位美丽的女人,像个大学生,但是外貌有种智慧的气质,因此猜不出她的年纪。

皮肤虽然不是很白,但是脸型漂亮无瑕,浓眉大眼,五官充满一种野性的魅力。

柔细乌亮的中长发扎在颈后,显示出从未漂染或过分卷烫的优良发质。她身材匀称、有些骄小,身高约158~160公分。

“哎呀!是个可爱的小邻居啊?”女人笑着说:

“请进。”

白如茵走了进去,看见小白猫绕在她的脚下打圈圈,她看了一下这间房间的隔间与摆设——简洁的木制家具,有大量的书籍与CD。

这样的摆设很显然地,非常符合这个女主人的气质与风格,不过,与她心仪的王子显然就不那么搭配了。

“对不起,很乱吧?因为我正在工作。”

女人笑着请白如茵坐:

“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白如茵,姊姊呢?”

白如茵将凤梨酥放在茶几上。

“我叫风貂——很奇怪的名字吧?”

这位取笑自己名字的美丽女人笑着问:

“泡咖啡,你喝吗?”

“喝啊!”

咖啡端上,白如茵喝了起来。她进来已经将近十分钟了,并没有看见希斯,心里有点失望,不由自主地看着四周。

“如茵!你在看什么?”风貂问。

“啊?我……我在看这间房子——好大啊!是租的还是买的?”

“是还蛮大的!”风貂望一下天花板说:

“扣掉公共设施大约二十坪(都被地产商赚走了!哼!),有两个房间、一间卫浴、二厅,因为是高档的时候订的预售屋,所以买贵了,地震、经济萧条后变便宜了,差很多,人算不如天算。”

“买的啊?好棒哦!”

白如茵有一点羡慕。

“你那边是小套房吧?”

“是啊!实际坪数可能是七坪吧?(含卫浴)”

“你怎么会住外面呢?这里租金可不便宜。”

“我……我有份兼差!”

白如茵含糊其词,很快转移话题:

“风貂姊呢?你在做什么工作?好不好玩?”

“看!”

风貂指着墙上的几张抽象画:

“我就是画这个的——社会大众认为很艺术又肯花大笔钱买的鬼画符!”

“鬼画符?”

白如茵有一点惊讶风貂这么形容自己的作品。

“你看得懂吗?”

风貂指着画问白如茵。

“不太懂……”

白如茵抱歉地说。

“没关系!我也不相信有人懂——然而这种大家都看不懂的东西却能卖好价钱!真气人!我也不懂为什么要将人画得这么丑、这么扭曲,颜色要上得这么恶心才叫做艺术?”风貂挥手说。

风貂停止批判,转身问白如茵:

“要看我的画室吗?”

“好啊!”

白如茵兴冲冲地应着。

画室一被打开,白如茵脸上就发光了!

好多很漂亮的插图、漫画稿——这才是她所喜欢的类型!

“好漂亮!这也是——风貂姊画的吗?”

“是啊!我很喜欢、很努力画却赚不了几个钱、得不到肯定的东西。”风貂笑着说。

“不会啊!好漂亮哦!我小时候也很喜欢涂鸦呢!同学都说我画得不错。”

白如茵看到好几张她有点眼熟的图,可是只租书看的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

“涂鸦画画,好像是每个小孩子很自然的喜好,只可惜长大后,喜欢画画的人却越来越少了。”风貂笑了一下:

“好了!我们出去吧!我的画室平常其实不让人看的。”风貂率性地说。

白如茵忽然想到:两间房间的公寓,一间是画室,那么……另一间当然就是卧房哕! 惟一的卧房… 他们睡一起…… 关系果然非比寻常! 正当白如茵心情有些莫名的伤感时,风貂改递上一壶茶,也换了很漂亮的杯子。

“改喝红茶,你不介意吧?”

“咦?不会的!”

白如茵照单全收。

“我不知不觉,所有饮食习惯都跟着改变……”

风貂揽一揽头发,意味深远地说:

“等一会儿王子要醒了,他喜欢喝红茶。”

“咦?”

白如茵突然一惊,脸都红了起来。

“你知道他的,对不对?”

风貂斜睨着白如茵那红透的脸颊,说:

“你不就是来看他的吗?”

“我我我没没没没……”

白如茵慌乱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

风貂闪动她黑亮的大眼睛笑着说:

“他跟我提过他每天出门都会遇到对门可爱的女学生。”

风貂突然用英文大声叫:

“希斯!虽然是假日,也不能睡得太晚哦!”

听见那扇紧锁的房门内有一声闷闷的回应,白如茵脸更红了,风貂这时又对白如茵说:

“如茵!你今天有别的事吗?”

“没……没有……”

“很好!那位王子殿下呢~—”

风貂指着正从房里开门出来的青年说:

“(我知道他瞧在你们这些思春期的女生眼中很像王子)记忆非常地差,把我的车弄丢了好几次(虽然每次都找回来了),这次更过分!还将我的车遗忘在滨海公路上,我还找不到时间去开回来——”

“咦?……有客人?”

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希斯愣了一愣,说了句英文,如茵听不懂。

小白猫一看见他,立刻跑到他的脚边磨蹭。他抱起小猫,走向两位女生。

“是啊!快去洗脸换衣服!”

风貂对着希斯说完,看着他走进浴室,接着刚刚的话头继续道:

“——嗯!所以,他现在只能搭大众交通运输工具——因为他很穷,他微薄的收入不够他付出租车费……”

“啊?”

白如茵听得一头雾水,她确信自己很清醒。

“你会搭城铁吗?”

“会啊!”

“那好!”

风貂击了一下双掌,说:

“如茵!今天——我将王子殿下交给你!你负责带他坐一趟城铁吧!他看不懂中文,又说得不太好。”

“什……么?……真……的吗?”白如茵简直要昏倒了!

“是啊!我要赶稿子,没办法陪他认路。”

风貂用力地眨动着她的那双明眸大眼,一本正经地说:

“所以说,你来得正好——最好晚一点回来,知道吗?我要赶稿子!明天要交一本小说和插图!”她强调。

“那……那我……先回去……准备……十分钟——不!五分钟我就过来!”

白如茵好高兴,连道再见都忘了,就冲出门。

“五分钟?”

风貂笑着喝一口茶说:

“不用那么急,王子殿下非常慢条斯理,动作没那么快。”

白如茵心想:风貂说得没错,希斯就像是一个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

和希斯站在一起,白如茵觉得自己好幼稚。

她穿着一件娃娃装,一双有点可爱的凉鞋,而希斯则穿着白衬衫、深色牛仔裤加短靴——

虽然希斯是个年纪很轻的青年,但她却完全像个小女孩。

不过,走在希斯的身边,自如茵的虚荣心获得很大的满足,因为她可以感受到许多路过的女孩子眼中明显的欣赏与妒意。

其实她和希斯并不能算熟悉,但是她已经很大方地圈着他的手做情侣状了,而希斯也没有拒绝——虽然她知道他们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情侣。

一站一站地经过,某些站他们会下去走走看看,包括希斯想去或以后必须去的地方,白如茵都带他看过了。

希斯会说简单的中文,不过没有办法看中文,他说:

“中国字四四方方的,看起来都很像。”

他也对白如茵说他辨识语音四声有多难,还好一位美国籍的神父教他用吉他来学,那个神父还影印一份他自己发明的曲谱——教外国人怎么学讲中文,他将中文一些会话写在五线谱里,当成歌来学。

“真的像唱歌吗?”白如茵很好奇。

“是啊!高高低低的。”他笑着说。

白如茵也这么觉得,因为希斯会说的中文虽然不多,但是音调却蛮准的。

虽然因为语言受限,没办法聊什么很深的话题,能聊的东西也不多,不过白如茵还是开心极了!

但是有一句话一直鲠在喉咙里,终于,她还是问了。

“她……风貂姊是……你的女朋友吗?”

坐在城铁列车里,白如茵开口问了。

“风貂?”希斯说:

“好朋友。”

“哦?”

白如茵觉得这个回答有点意味不明,不过也没再问了,以她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习惯,这次可属难得。

“你和风貂姊都用英文说话?好羡慕哦!早知道我就努力学英文。”

“现在学也可以啊!”

“那……你来台湾多久了?”

“三个月,我观光进来,懂?——”他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说:

“不能留那么久,不要说哦!”

“为什么会来?来玩吗?”

“来看看。世界上还有好多地方都没去过……而且……”

“而且?……”

“每个时间……每个东西都在变,只留下我……”他看着窗外。

“怎么会呢?”白如茵说:

“物换星移或许很感伤,但是世界之美就在于它会变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希斯笑着说。

“没关系!”她吐吐舌头,说:

“虽然我说得这么顺,但是我自己并不是很能感受话中的意思。”

有一句没一句地乱聊,白如茵想到了什么,问:

“你喜欢旅游?那你的亲人呢?你有没有寄风景明信片回去给他们?”

“没有。”

希斯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说:

“我没有可寄明信片的亲人,我是一个人,很久了。”

“真的吗?”

“是啊!”

他笑得有些寂寞。

白如茵忽然觉得不应该继续这个话题,说:

“我带你去士林夜市吃东西好吗?你有喜欢吃的东西吗?”

“好啊!”希斯顺从地说:

“吃肉圆。”

老天!他肉圆还是说台语呢。

“没问题!我请客!现在我们要坐到台北车站转红线……” “啊!请客?”

希斯睁着那对蓝色的漂亮大眼睛。

“没关系啦!风貂姊说你很穷——”

白如茵说完,吐了吐舌头。

不管怎么说,白如茵很清楚自己很喜欢希斯,那种在漫画里看到过的——对男生一种发自内心的天真的恋慕——

虽然她不确信自己到底还有没有资格拥有喜欢一个人的喜悦,有没有资格配说这是一种少女情怀——不过,她真的好喜欢他哦!

就算是自己的想法很幼稚,就算是自己真的被他漂亮的长相给吸引住了…… 那又如何? 除了这些可能被称之为肤浅的因素以外,她的确还看到了什么——

希斯浅蓝色的眼睛里有天空,有云朵,还有她不小心掉落的纯真…..

以及让她看了会有点想哭的寂寥。

因为怕太晚没城铁或公交车可以搭——白如茵算了一下皮包里的钱,和希斯口袋里的钱加起来铁定不够坐出租车,所以他们赶末班车回去了。

他们回到这栋大楼时是晚上十一点,不过希斯说太早了,叫白如茵先回家,他还要去外面晃晃。

“为什么?”

“你回去吧!你要上课,明天。”

“那你呢?你不回去吗?”白如茵问。

“风貂在工作,我回去她说她会分心。以前她借我车去逛……可是现在……”

“可是你没把人家的车开回来?”白如茵大笑。

“咦?你知道?”

希斯那白晰的脸颊好像有一点红。

“当然是风貂姊说的啊!”

白如茵拉着高地许多的希斯说:

“如果你怕吵到她,那就来我住的地方吧!”

“可以?”

“当然可以,随时都可以,如果我去上课不在家,你也可以来……”她求之不得:

“我打一副钥匙给你。”

白如茵为自己的大胆感到脸红。

她突然想到——这会不会就是引狼入室呢?

她所知道的许多案例都是如此——女孩没什么警觉心,随便让男生到房里去,被非礼又被人杀了…,

白如茵赶紧摇头,一方面告诉自己不会有那种事的!

希斯应该不是那种人。

她也知道自己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其实很危险,而想要信任希斯的理由又是薄弱得可笑,不过她还是拖着他上楼——到她的房间去了。

白如茵心怦怦直跳,虽然她是靠那种事赚学费与生活费,但是她从来没有让任何一个外人——男人进到她的这个城堡——因为,那是很危险的!

可是,她想要追寻自己仅存的一点浪漫幻想,这让她突破了这层防线。

“你可以随便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白如茵对着站在入口处的希斯笑:

“这里有热水器,冰箱虽小,但是也有一些简单的食物,矮柜里有几包泡面。”

“哦……”

希斯看了一下房间。

“电视虽然很小,但是画质不错……房东附加的啦!进来坐啊!因为房间很小,所以家具从简,这个小沙发对你来说可能太小了……我其实都直接坐地上的……”

她慌乱地收着沙发上的书、课本……还有内衣内裤。

“嗯……”希斯脱掉鞋子,忽然问:

“你没有家人住?”

“啊?是啊,我自己住。”

如茵努力适应希斯常用的倒装句,试着理解正确的意思。

“一个人住啊?……”希斯坐下来,说:

“一个人……不会寂寞?”

“啊?我习惯了!”

白如茵慌张地拿出两个马克杯摆在小小的夹板木头茶几上——其中一个杯子是她平时用来刷牙的。

她拿了红茶的茶包丢进杯子里,注满热水——她很感激风貂告诉她希斯的喜好。

“红茶!虽然是便宜的……”她说。

“……你很客气。”希斯笑着说。

四眼无言的相望,白如茵觉得好像有些尴尬,可是希斯开口了:

“你几岁?”

“我?我十六岁。”如茵说。

“十六岁?”他好像很惊讶,说:

“和我妹妹同,可是……你看起来不像十六岁。”

“真的?那我像几岁?”

白如茵有点好奇。

“你像十二岁。”

希斯说完,白如茵笑倒在地上。

——所以他待她像对待小妹妹——她想。

“真的!你看起来好小……”

“是是是!那你呢?你几岁?”

“我十七or十八吧?”他也不太确定:

“我以为风貂一样,结果她大我十岁……你们好奇怪。”

白如茵被希斯那奶声奶气的可爱语气逗得花枝乱颤,但是刚刚有个话头引起她的好奇,她继而问道:

“你有妹妹啊?不得了!她一定很美,她人在哪儿呢?没跟你在一起吗?”

“死了。”希斯说。

“啊?”

如茵突然愣住,停止了笑声。

“很久了……”

希斯的声音并没有特别的不同。

“……对不起!我不知道……”

白如茵猛挠头,她觉得自己好蠢。

一时间也没发现这其中的矛盾——她十六岁死了,希斯自己才十七或十八岁,怎么会是很久以前呢?

“没关系,很久了,我已经不怕说她……”

白如茵呆在那里没动,平时用来让那些男人多付些钱的伎俩如今一个也想不起来。她又好奇又想问明白,可是又不敢问,这时希斯却笑了一下,说:

“十二点半,”他指了指时钟,说:

“你要不要睡?”

“啊?”她怎么舍得去睡觉?

“你快睡,我出去了。”他站起来。

“为什么?你留下嘛!我说没关系的!”

如茵也跟着站起来,她不要他走。

“……坏人很多,如果我留下来,让,你以后,安全的戒心少了,会害你。懂?”

希斯笑了一下,他虽然说着不顺畅的中文,但语气轻柔诚恳,深深感动了如茵。他又接着说:

“还有,不要给男人房间钥匙!……懂?”

“希斯……”

她不知道为什么想哭。

“再见!要锁门哦!”

他轻轻掩上门。

如茵乖乖地听话,将门锁上——连安全锁也扣上。

门外轻轻地响起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她知道他走了,也没有进入斜对门的风貂家里——他真的如他所说,还要去外面晃得更晚。 她哭了起来,颤抖着手将三把锁都锁起来。 她的确害怕自己对安全性的警戒心暂时的解除——因为她自己的哥哥——并不像这个希斯这样……

两年前,她大她三岁的哥哥以区区一千块钱就将她贱卖给他女友的朋友——

那一夜的梦里,她梦中的哥哥与希斯的影子重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