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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我又能呼吸(2)

整个下午,张倩都在和我讨论出书的问题,她把自己想过的题材一个一个掏出来跟我讨论,开始我觉得挺逗,张俏竟然能够想到把作业题、上课时间和考试内容都写进去,后来我渐渐有了兴趣,因为好多她提到的东西,比如她的男主人公在交作业时偷偷地碰了一下学习委员的手指,再比如她的女主人公喜欢在雨天骑飞车,溅起清凉的水花,这些东西,很美丽,有点像我心情好的时候写的日记。再后来,我就跟着张倩一起构思,她说那叫构思,包括男孩和女孩的表情、动作、对话,我们都一起来想象。那个下午,是我记忆里最快乐最充实的一个下午,一直到哥哥他们打完牌,我和张倩还在讨论我们的书。

听到李维说他和张倩谈论一起出书,我着实吃了一惊,现在的孩子,到底在想什么?我拍着李维的脑袋问他:“你还想出书?你看过书么?”李维愤愤然,说:“我什么书没看过?畅销书我看过《上海宝贝》、《糖》、《乌鸦》,经典的书我看过《挪威的森林》、《长恨歌》、《菊花香》,名著我看过《红与黑》、《巴黎圣母院》,你说我什么没看过?”

我哑然失笑,嘿,这小子,看过的书还真挺杂,该看的不该,看的,看的懂的看不懂的,他全看了。

最后,张倩跟我说:“李维,咱们说好,回上海咱俩就开始写,你写男生,我写女生。”“好!”我第一次感觉自己也能做点有价值有意义的事情了,认识张倩,真好!

在深圳的五天,我过得快乐极了。第一天我们去了世界之窗,其实很早我就听说过世界之窗,这一次,才真正领略了它的魅力,我和张倩的第一张合影就是在世界之窗的四个大字下照的。我哥说我俩站在一起,像阳光下的两朵小花,真可爱。第二天,我们去了大梅沙、小梅沙,在海边,张倩即兴做了一首诗,叫《海的秘密》,博得了一行十四人的称赞。我那天也被大家表扬了一番,不为别的,就为我游泳游得很好,不仅会蛙泳,还会仰泳、蝶泳,我还和哥哥比赛,看谁游得快,引得好多人驻足观看,看来前几年拿着老爸的金卡去俱乐部学学游泳也挺有用啊。第三天我们去了锦绣中华、民俗文化村。这三天,我和张倩一起玩,一起吃饭,晚上哥哥还带我俩一起去了地王大厦。我和张倩越来越熟悉,最后连走路手都拉手,快乐的不得了。

在地王大厦最顶层,我们通过望远镜看到了香港,我一直非常向往那里,我对张倩说:“等回去,我跟爸爸说,让他派人带我去香港,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那儿一定比深圳更好。”是啊,在我眼里,深圳比上海好,上海那些阴暗的老弄堂,破旧的大宅子,压抑死了,哪像这儿,全都是崭新崭新的高楼,多漂亮。上海的弄堂里总是传出噼噼啪啪的麻将声,我妈和我姥姥就天天钻在那里面。深圳多好,连行人都很少见,所有坐车的人都在看报纸,忙忙碌碌,多有现代气息。香港,该更加繁华,更加现代吧。听了我的话,张倩兴奋极了,冲我点了点头,使劲握了握我的手。

第四天,带队老师领着我们去了几家知名的出版社,在那里,我们了解了书籍出版的程序,认识了好多图书编辑,他们称我们为小作者,鼓励我们好好写作,将来写出好书来。在出版社里,张倩兴奋地睁大眼睛东张西望,并且不时地冲我眨巴眼睛,看得出来,她对自己在火车上提出的计划信心十足。

最后一天自由活动,张倩的妈妈想去逛街,而张倩却想去欢乐谷,张倩的妈妈拉着张倩来找我和哥哥的时候,我正缠着哥哥带我去看明斯克航空母舰,最后,张倩的妈妈决定,由我的哥哥带着我和张倩出去玩,上午去欢乐谷,下午去看明斯克航母,她则自己去逛街。张倩的妈妈说,来深圳一趟不买点东西回去怎么行。

这一天,我才见识了真正的张倩,没有了妈妈的管束,张倩疯极了。她和我比赛谁跑得快,和我一起坐旋转木马,坐过山车,而且还坚持坐在第一排,她说她不害怕,可是当过山车转起来的时候,她的尖叫声险些把我的耳膜震破。然而她越是这样,我越是喜欢和她在一起,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句话,“快乐是可以传染的。”是的,张倩把快乐传染给了我,我甚至希望这样的日子一直继续下去,不要回上海,更不要回那个冰冷的家里去。

第六天,我们踏上了返沪的火车。我恋恋不舍地朝深圳挥了挥手,真舍不得啊,舍不得快乐的日子匆匆溜走,舍不得和大伙在一起的分分秒秒。最舍不得的,还是张倩。虽然张倩说了,回上海后跟我联系,我们还要一同写书。但是,我终究又要回到原来那种阴暗孤独的生活里去了,远离张倩,远离她的笑声和她带给我的阳光般的日子。

在回沪的火车上,我一直在跟张倩闹别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想和张倩吵架。开始是上火车的时候张倩踩了我的脚,我冲她嚷,“你的眼睛哪儿去了?”张倩没说话,笑笑。然后是吃饭前哥哥递给张倩一块巧克力,张倩刚想吃,我就忍不住狠狠地说:“吃吧,吃吧,吃成一只小猪才好。”其实张倩不胖,就是脸有点圆而已。再然后就是我嚷着要睡中铺,哥哥说你会掉下来的,我说让张倩睡我下铺,掉下来正好砸死她。我也不知道我的嘴是怎么了,我应该跟张倩很好才对,是啊,我俩都很好,可是当时,我就是什么好话也说不出来,好容易憋出一句话,也冲得能把人呛死。张倩挺无辜的,差点被我气哭了,眼圈都红了。后来还是张倩的妈妈把她拉了过去,一件一件给她看刚买的新衣服,她才渐渐高兴了起来。

说着说着,李维的眼睛开始发红,我忙把他拉进好伦哥比萨自助。孩子就是孩子,吃了没一会儿,李维就从刚才的不快中走了出来。他还惦记着写书的事情,饶有兴趣地问我:“三哥,你说我要是在澳大利亚呆几年,是不是就能写本海外留学的书了?”我哭笑不得,说你好好给你爸你妈读书,别琢磨什么写书了,只要你回来的时候还会说中国话就行了。李维说:“没事儿,到时候我把张倩找来给你们做翻译,我还想带她去香港呢!”嘿,这孩子,还记着这茬儿呢!

我的恋爱三步曲

每次一见到你,心里好平静,就像一只蝴蝶飞过废墟,我又能活下去,我又找回勇气,你的爱像氧气.帮助我呼吸。

在火车站分手的时候,我拉着张倩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松,我哥笑着拍我的脑门,“快松开,要不哥哥就打你屁股了。”张倩的妈妈也笑着对张倩说:“倩倩,跟李维说再见。”可张倩却还记着我的仇,使劲挣脱我的手,说:“妈妈,李维不是个好孩子,我不要再见他。”一句话像锥子扎进我心里,疼得我半天缓不过劲儿来。最后,哥哥笑着代我向张倩和张倩的妈妈道了歉,拉着我回了家。家!家!家!

我宁可没有这个家!

回家的时候家里除了保姆就没人了。哥哥一进门就冲进他的屋里看电脑去了,哥哥的女朋友去日本已经半年了,哥哥除了电话最惦记的就是电子邮件。而我呢?我有什么可惦记的呢?我不知道。我猛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自己是没家的孩子,没人疼的孤儿。我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张倩,想起了和她在一起的快乐。突然一个大胆的念头出现了:我要张倩做我的女朋友!

生活中可爱的女孩很多,张倩也只不过是其中一个。李维闪电般地恋上张倩大半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孤单。李维的情感世界太孤独、太空虚,所以遇到张倩,他就在劫难逃了。

当天晚上,我就给张倩家打了电话,张倩的妈妈接的,她一下子就听出了我的声音,张倩的妈妈问我,“李维,找倩倩干吗呢?”我一时语塞,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啊,我找张倩干吗呢?难道我能跟张倩说我要她做我的女朋友?最后,我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找张倩一起写书。”张倩接电话的时候老大的不高兴,听我提了书的事情才勉强跟我说了几句,后来她说要洗澡,改天再说。放下电话,我却格外高兴,不管怎样,我和张倩联系上了,这是第一步,下一步我就可以向她靠近,再下一步。我就可以跟她说我要她做我的女朋友。以前哥哥常说,追女孩就是要死缠烂打,不管怎样,我已经向胜利靠拢了一步。

记得张倩说过,要想写出好书,先要博览群书;要想写出大家都喜欢读的书,就要吃透畅销书。所以,从深圳回来之后,我开始疯狂地看书看碟,我倒不是想写书,我只是想和张倩在一起,而只有通过写书这种途径,我才能够靠近她,把她变成我的女朋友。

那段时间我天天冥思苦想,韩寒写了本《三重门》,那么我和张倩就写本《四重门》好了;痞子蔡写了《第一次亲密接触》,那么我和张倩就写本《最后一次亲密接触》行不行;张抗抗的《作女》卖得很火,那么我和张倩也写本《作男》怎么样。那段时间我差不多天天给张倩打电话,把这些想法统统说给她。开始,张倩烦得要命,说我简直是个傻子,天天嚼人家吃剩的馒头,有什么出息。后来,当张倩和我都发现书摊上的的确确出现了《作男》和《最后一次亲密接触》之后,张倩开始对我另眼相看。有一天,张倩终于对我说:“我妈说,你的市场感觉不错。”虽然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市场感觉,但是我知道这句话是这些日子来张倩第一次夸我,我也知道,我的第二步成功了。

后来张倩开始赴我的约会。当然,我的约会理由堂而皇之,我说我们要一起研究新书,并且我选择的约会地点也非常符合张倩的口味,我选公园、茶馆作为约会的地点,而且只在周末的白天约张倩出来。我可不想让她把我看成好色之徒,我要安静的地方,光明正大地听她说话,听她欢笑。嘿嘿,我要的就是她阳光般的笑容,要是没有太阳,我怎么看得清楚呢?

我记了起来了,有段时间,李军家的确突然多了很多书,还有很多光碟,乱七八糟的哪儿都是。我还以为是李军心血来潮,从地摊上捡回来的垃圾,没想到是李维买的。我后来还从李军家拿了几盘碟子,有’《大鸿米店》、《苏州河》、《青木瓜之恋》、《花样年华》什么的,反正都不像是李维看的东西。我还一直以为李维只看《宝莲灯》、《名侦探柯南》和新射雕呢!

几个月后,我开始约张倩到我家来看书、看碟,我坚持了她的原则,不断地向外界汲取精神食粮。那段时间,我快乐极了,我觉得我有事情可以惦记了,有快乐可以期盼了,我觉得找被张倩拯救了,整个人都活起来了。看着她一点点地接受我,一点点地和我靠近,我觉得我活着越来越有意义。

张倩后来就常常来我家找我了,反正我家除了保姆就是我了,妈妈渐渐开始在姥姥家住,她说住在那里随时都可以凑个手,搓两圈。哥哥后来出国去找他的女朋友了,半年才回来一次。爸爸,不用提他了,我妈说他早就有了别的女人了,我不信,不过爸爸的确很少回家,他忙得很。

去年年底,张倩生日的时候,我在“沪上人家”请她吃饭,本来我只想请张倩一个人,可是张倩坚持要和几个好朋友一起过生日,所以我把她和她的那些朋友全都请了去。那天我喝了酒,哭了,把这十二年压抑的所有冰冷所有孤寂统统倒了出来。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竟然在家里,暖暖和和地睡在自己的床上,而张倩,爬就在我的电脑上睡觉。我悄悄地从床上跳下来,走到张倩身后,想抱起她,把她放到床上。可是我的手刚刚从后面抱住她,她就醒了,回头看我。我收回了手,认认真真地跟她说:“张倩,做我的女朋友吧。”张倩的脸红了,低着头,什么也没说。我知道,我的第三步成功了!

我和张倩的书终究没有写成,但是我们的恋爱却谈成了。这一年来,张倩对我好极了,我觉得十二年来我没有从爸爸妈妈那儿得到的爱,张倩都给我补了回来。她给我绣十字绣,她给我做饭,虽然张倩只会煮鸡蛋,我还是愿意认为她给我煮鸡蛋就是给我做了饭,一个肯为我煮蛋而不要钱的女孩一定是爱我的。就连我妈也从没给我做过一顿饭,更别说煮蛋。从小到大,我吃的每一顿饭都是要付费的,要么付给保姆,要么付给饭店。更让我开心的是,张倩还给我编了一条围巾,我感动得差点当着她的面掉下眼泪,那是我惟一一件不是用钱买来的衣物。

我觉得张倩成了我生活的氧气,让我终于又能够自由地呼吸。有她的日子没有了压抑,没有了冰冷,只有温暖和爱围绕着我,只有她的笑声和快乐浸泡着我。

我前段时间天天都很快乐。我跟爸爸说要锻炼一下自己,不要他的司机再接送我上学。我每天都会坐地铁,绕很远的路送张倩去上学,然后再打车回我们学校,下午我会早早从学校逃出来,打车去接张倩下学,然后再和她一起坐地铁,送她回家。张倩就喜欢坐地铁,她拒绝我为她打车,她说什么样的人就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我欣赏她的个性。虽然每天我都要跑很长的路,旷好几节课。

现在,快乐的日子要结束了,一个月前,哥哥回来了,他跟我说爸爸要他管管我,说学校打了好多次电话,说我太出格了,天天旷课,影响极坏,再这样下去,学校就不能不考虑处分我了。而且,张倩也知道了我每天都旷课的事,她说她很内疚。她说,如果知道我每天都旷课,就不要我接送她了。

我本以为,给爸爸、哥哥说几句好话,保证以后好好学习,不再旷课也就行了,可没想到,爸爸竟然决定送我去澳大利亚读书。

听到这个消息,我觉得世界末日到了,沮丧极了,我刚和张倩正式恋爱,就要分离了。可是,张倩知道了却很高兴,她说,能出国读书多好呀,开阔视野,丰富阅历,还叫我不要担心,她会支持我的。

现在我已经想通了,到了澳大利亚我会好好学习的。如果我不好好学习,张倩会不高兴的。而且张倩说了,她会常给我写E-mad,她还是我的女朋友,不会变的。

听李维说完他的“爱情”,我开始担心他的未来。其实,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很多人都是这样糊里糊涂地长大的,比如李军,李军小时候学习也不好,后来去新加坡上了三年学,回来后他老爸给找了个工作。这些年左看看、右逛逛,工作没什么进展,女朋友倒谈了一大把,谈来谈去竟然还把女朋友谈到日本去了。

而在李维的世界里,无论是像爸爸一样的未来,还是像妈妈和哥哥一样的未来,其实都没什么意思。相反,张倩给予他的爱情倒是他的氧气,赖以生存的氧气。送李维到澳大利亚去读书,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谁也说不清楚。李维的爸爸现在决定把李维送到澳大利亚去读书,说不好是件好事还是坏事。李维毕竟还是个很小的孩子,在上海,李维至少还有张倩,还感觉到了爱,知道这世间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值得珍惜。那么,出国以后会是什么样子,我们谁也说不清楚,我只有祝福这个孩子,走好自己的人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