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不言而喻,随着白军的分割包围,黑军终于抵挡不住逐步蚕食的战术,虽然李靖宗奋力抵抗,但是终究是寡不敌众,大败而归。
“父帅。”李靖宸和李靖宗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众人面前,在李成继面前行礼。只不过一个兴高采烈,一个垂头丧气。
“呵呵,好了好了,都起来吧。”说着,李成继对李靖宗说道,“宗儿武艺精进了不少,但是要知道,两军交战,力敌乃是下下之策,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打法可是兵家大忌。回去还是要多看看兵书啊。”
“儿臣,谨记父帅教诲。”李靖宗脸色泛红,心里愧愤不已。回头看了看站在自己下首的李靖宸,眼睛里冒着怒火。曾几何时,这个小子是自己踩在脚下的一块石头,而现在,自己竟然成了他的垫脚石,报应报复,果然不爽。
李成继点点头,笑意盈盈的看着李靖宸“宸儿最近可是用功多了,不但武艺没有放松,连带着兵法战阵也有不小的进步,确实是下了点功夫的。”
“谢父帅夸奖。”李靖宸显然很高兴,能够得到李成继的宠爱,就相当于能够让自己母子更加安稳,毕竟是庶出的孩子,有娘疼没父爱的孩子。当他看见杨浩然时,见他正对着自己使眼色,不住的看着自己前面的李靖宗,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遂说道“二哥也是不错的,这次是二哥让着我来着。”
“恩。要不是你二哥让着你,你想获胜也是比较难的。”李成继显然知道李靖宸的意思,对他这种不张扬的性格倒是十分欣赏,自然也随着他给了李靖宗一个台阶下。“宸儿能够面对战场局势做出冷静的判断,这一点,就颇有古名将之风啊。”
“儿臣不敢。最近儿臣不但读了兵书,也注重看了一些史书。觉得古代名将虽然已经与我相去甚远,但是还是能汲取一些有用的东西的。”
“哦,不知道宸儿最近在读什么书啊?”李成继随口问道。
“回父帅,”李靖宸抬头看着李成继,一字一句的说道“是《夏书·曹阳传》”
众人皆惊愕不已。李靖宇眯缝着眼睛看着他;孙用和梁悦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杨浩然面色淡淡然,显然没什么想法;陈义之皱着眉头,显然有话憋着不知道要说什么没有说出来,只有李靖宗和李成继,面色无波,只不过一个是不知所云,一个是城府深沉。
《夏书·曹阳传》是大周史官为乱世之时夏国丞相曹阳所立传记。此何许人也?夏书云:“阳罚不讳强大,赏不私亲近,民以殷盛,国以富强,临危制变,料敌设奇,行事果敢,乃出将入相之资,然为人刻薄寡恩,特以强服之耳。”总的来说,这是一个武能上马打仗,文能下马安民的能人。他先是以外戚身份获得夏国君的宠信,借以抬高身价,褫夺军权,继而谋夺丞相之位,全面掌控朝政。但是他本人的能力还是非常强大的,国内,他下发整顿令,要求全国土地整顿,对于瞒报少报私田的士族予以打击,以强硬的法令打破士族对土地的控制,虽然这么做有自己********的成分,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的这一政令还是很好的让百姓得到了实惠,得以更好的发展生产;对外,积极发展远交近攻的政策,要求全民尚武,开设武备学堂,让贫寒之家也能有所建树,打破了权贵对官位的垄断,并通过对宋国、卫国的用兵,获得了丰厚的领土,从而树立了自己的权威。通过各种改革政策,使得整个夏国竟然得到了大治。曹阳用兵喜用险,常以奇谋获胜,但是临阵制敌,变阵随势,也让人对其军事才能颇有赞誉。但是不管是《史记》还是《夏书》,都对这位靠着外戚身份获得权柄的丞相评价不高,特别是曹阳对魏国用兵兵败之后,国内权贵的反攻倒算开始加剧,曹阳不得不请辞以求安,怎奈新任夏君怨其张扬跋扈,遂以“僭越之罪”判其“斩刑”。
无论怎么说,这位曹大大终归属于被历史所唾弃的人,是以孙用和梁悦对于李靖宸向曹阳学习颇为惊讶,唯有杨浩然这中辩证主义的坚持者,才没有什么感觉。时代不同,人士也就不同了。
“唔,多读书,还是要学点东西才好。”李成继打着马虎眼,看来是准备结束这场谈话了,众人显然没有猜出来他心里所想。“好了,我们去白虎堂吧。”遂带头起身,看也不看李靖宸一眼,径直走了。
“子明兄,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李靖宸赶忙拉住了就要离开的杨浩然,刚才他看到孙用和梁悦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心里不住的打起鼓来。
“呵呵,三爷无须紧张。”杨浩然拍拍他的肩膀,对着这个明显比自己要小很多的年轻人说道“只要你认为对了,那就是对了。世界之大,你还能管住他人的所思所想吗?”说着,也径直离开了。
白虎堂内,李成继坐下之后,其余众人也分别就坐。李成继扫视了一下众人,遂说道:“今日召集诸位,是为了我军对东胡进军路线的一次筹划会议,待会杨议郎会向诸位具体讲解,如果有什么异议,要今早提出。”说完,他眼光落在了后面的陈义之身上。其实在座主诸人,都已经对此次行军路线有了明确的计较,此次提出,只不过是为了考校陈义之,毕竟,将一众人马交予一个校尉,风险还是很大的。陈义之看诸位没有惊讶之情,也知道,这是李成继对自己出的考题。
“好,那就由我向大家介绍此次行军的路线目的吧。”杨浩然走到王座前面,那里已经有了一副军事地图,他解开蒙在上面的黑纱,一副东胡腹地的战略地图清晰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此次行军路线是由孙用先生、薛芳将军、梁悦将军和我共同筹划的。具体内容如下。第一,目的。此次行军的主要目的在于打乱东胡各部初春时节骚扰我军防线的行为安排,骚扰东胡内陆各部,加剧盘桓在山海关附近的图图部和盘桓在天堑关附近的巴图部的内讧。”
“第二,具体安排。我军一部队在山海关附近集结,兵力为虎豹骑兵力七千余人。该部主要在活动在山海关—漠河一线,操练、巡逻和驻防,关键时刻可以出兵袭扰图图部部分闲散游民。务必要让敌方以为我军要北出山海关,从而调动大部分兵力与我军在山海关外对峙,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够调动巴图和图图部同时出兵与我对峙,造成其内部空虚。”杨浩然一边说,一边在地图上示意虎豹骑的活动范围,这是和薛芳商量之后共同制定的作战计划,用薛芳的话来说,就是抛出一条肥肉吸引狼,不怕他不上钩。
“不管是胡人,还是蛮族,都是不开化的民族,从来不讲什么谋略的。”薛老将军捋着胡须,眼睛微眯,却闪着不一样的精明。
“另派遣一部精锐虎豹骑,约有一营三千人,一人双马,昼伏夜出,悄悄进驻天堑关,并在天堑关守将的配合下,从天堑关北去,穿过巴图部东南至东北,深入图图部腹地后,向南折返,由山海关回军。”说完,他盯着陈义之说道“此路兵马必须带着必死的决心,以战养战,自己解决战时给养问题;还必须要有一战即走的勇气,不能恋战,更不能怯战,更加要懂得何时该战,何时该走;还要熟悉骑兵战法,因为只有骑兵才能适应如此高机动性的战法,步兵是无法胜任的。”他说的很慢,也很郑重,虽然这种战法是他借鉴了后世游击战的战术,但是具体该怎么做,他只能考虑到这些,毕竟,他不是专业的军事人员,而从薛芳和梁悦的嘴里,他知道陈义之是个难得的将才,他本来想推荐狄荣来完成这次战斗,可是从薛芳嘴里他了解到,狄荣是员虎将,但是还不能够完成这样的任务,所以狄荣就和薛芳去了山海关。
“虎豹骑三营校尉陈义之何在?”李成继知道杨浩然已经说完了,就接口说道。
“虎豹骑三营校尉陈义之奉命听传。”陈义之本就站在众人之后,奈何一身白跑,甚是咋眼,此刻出了队列,更是器宇轩昂,一表非凡。
李成继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的白袍小将,长得倒也是一表人才,而且薛芳和梁悦也多次对他提及,想来倒也是有些本事。
“刚才杨议郎已经说了此次战役的目的。本来薛老将军和狄荣校尉都是上上之选,但是薛老将军自陈年老体弱,已经无法承担连续行军作战的任务;狄校尉呢,也是连连推辞,随军北上去了。听说你虽然年少,但是颇识战阵,粗通谋略,因此诸将商议令你前来参加此次会议,看看你的本事。”
“末将必定不辱使命,完成任务。”
“刚才杨议郎的战略部署你也清楚了,现在知道怎么做了吗?”
“末将.末将”陈义之嗫嚅着,也没说明白,也没说不明白。众人都惊讶的看着他。
“恩?”李成继皱着眉头,心想陈义之难道是个结巴,刚才不还好好的吗。心想难道此人是个绣花枕头,薛芳和梁悦都看走眼了。说着看看梁悦,见他也正疑惑的瞪着陈义之。
“恕末将大胆,末将有话要说。”陈义之就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坚决的说道。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李成继显然有点生气。
“恕末将直言。刚才杨议郎的战术末将是十分赞同的,而且对于此次行军的目的也是十分明确。但是,末将对于杨议郎的某些部署有不同意见。”说着,他走到地图面前,朝着杨浩然歉然一笑,杨浩然倒是没有异议,毕竟自己只是纸上谈兵,他从来没认为自己天生就是当军师的料。他也向陈义之投以微笑,让他放心。
“从杨议郎的总体部署来说,我军此次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为了调动两部东胡军队的行军轨迹,另一个是为了尽可能的挑拨两部族之间的关系。”说着,他眼中精光闪过,瞬间充满了自信。“以我看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东部军队尽可能的和图图部进行接触,搜寻最近的部族,最好能够交战。图图部必定不敢应战,收缩自己的领地范围,薛将军长驱直入,逼迫敌军与我接战而向巴图部求援;西路军趁巴图部调兵遣将之际,深入巴图部腹地,将其搅动个人仰马翻,我军再趁其追击之际,挥师东北,袭扰图图部。再趁机谋划南归。”陈义之信心满满的说道。
“这个计划,貌似在哪里见过。”孙用走到地图之前,仔细比划了一下,对着陈义之,一字一语的说道“你打算也声东击西,像上次东胡入侵一样?”
“孙先生高见,来而不往非礼也。”
“恩,那你有什么具体的目标没有?”孙用还是有些担心。
“兵胜之术,密察敌人之机而速乘其利,复疾击其不意,用之在于机,显之在于势。所以古之名将,常云: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这就是奥妙所在。我军行军在外,根本无法一切行动都在谋划之中,只能见机行事。”陈义之这个时候就像是战神附体一般,侃侃而谈。
“用险非不能,唯正奇相合,方为取胜之道。”孙用是一位老成持重的谋士,对于杨浩然和陈义之常用险计的做法,是十分犹豫的。毕竟,兵事成败,关系一国安危,不可不察。
“其实孙先生所言,在下也是十分赞同的。”杨浩然接过话题来说,“但是我等身为谋士,重要的就是在大方向上能够取得一致性,至于临机决断,寻找战机,我们都不在战场,实在难以判断,还是交给应该做的人去做吧。”
“恩,杨议郎说的也在理。”梁悦也替陈义之说道。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之后,看着李成继。
“陈义之上前领命。”短暂的沉默之后,李成继终于下了决断。
“末将领命。”
四月十三,白虎星隐现西北,主兵戈,宜战。
部队的身影已经离开许久,但是冬天毕竟已经离开,春风没有力气,也没有功夫将铜爵中的烈酒冰凉,那还散发着的雾气,说明刚才还在进行着一场酣饮。
杨浩然站在城门下面,眼睛看着部队已经消失的地方,在那里,一个白袍小将的身影还残留在那里。酒尚温,为什么心却越来越冷呢?
“主人,陈将军是去攻打我们的吧?”吉达站在他的身边,还穿着东胡人常穿的皮袍。虽然天气已经不是很冷,但是出于习惯,他还是没有改变着装。
“恩,你不恨他,或者我吗?”杨浩然麻木的说。
“我是您的奴隶,您是我的主人。当我投身到您的脚下,我就成为了您最私人的物品。图图吉达有恨,但是我不能恨。我需要向您和其他汉人学习智慧,才能最终打败您,保卫我的家园。”吉达说的很郑重,丝毫没有勉强。
“吉达,你们部族里,孩子多大就会骑马拉弓了?”杨浩然突然问道。
“我们部族的孩子,再不会跑的时候,已经能骑在马上了。他们四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学习拉弓射箭。所以说,图图部是东胡最勇敢的部族。”吉达很自豪。
“是啊,你们的孩子从小学习的骑马拉弓,我们的孩子学得是礼仪诗书。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智慧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有蛮力处理不了的困难。这就是差距。”
“可是,这就是汉人打击我们、坑害我们的理由吗?那些奸商,总是用劣等的商品换我们的牛羊马匹,我们就等着被坑吗?长生天说,在属于我们的土地上的一切东西都应该是我们自己的,包括牛羊、青草和蓝天。”
“吉达,我不想讨论两个民族之间的矛盾,这是一个宏大的命题,但是我想说的是,两个部族不是只有战争,也有合作。汉人有句话,叫做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我们明明有更好的解决的办法,为什么总要诉诸武力呢?”
“主人,可是您刚才才送一支野狼般的部队进入大草原,您知道这将引起多少部族之间牛羊的损失和多少人沦为奴隶吗?”吉达显然有点激动,为了自己的部族,也因为杨浩然的“假惺惺”。
“从来这个世界上,没有跪地求饶的和平,只有尸骨堆积的公平。”杨浩然将铜爵中的酒一饮而尽,狠狠的将它摔倒地上,转身离开。吉达望着陌生般的杨浩然,回味良久,忽然听到有人吟咏道: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胡马度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