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夜,王上没在我这睡。
王上前脚走,我家宝贝猫阿媚从沙发后面若无其事的出来了。每次都是这样。
记得有一天,王上在客厅里抽烟。阿媚从沙发的一角探出头来,警惕地看着他。阿媚的神态像是一个被通缉的逃犯,随时准备要跑。这时候,外面窗台处传来了一只猫的叫声。
你看你把阿媚吓的。我说,一边蹲身把阿媚抱到了怀里。当时我穿了件薄纱的睡衣。把阿媚抱在怀里后,我都能听到她惶恐的心跳。
王上叼着烟过来,走近我。一股呛人的烟味扑面而来。
好烦。味道太臭。我说。
阿媚也面带敌意地喵呜了一声。
你吓着她了。我说。
阿媚没有吭气。王上也没说话。他转过身,循着猫叫的声音往阳台那边走。没走两步,突然说:黑猫!怎么跑这来了。
什么黑猫?
派出所屋顶上那只。我们所屋顶上,他经常在。
我抱着阿媚过去,看到阳台上一只黑猫目光矍铄地从阳台外透过玻璃窗注视着屋里这对男女。男的穿着便装,女的穿着透明的睡衣,怀里抱着一只叫阿媚的白猫。
我们家阿媚有的是追求者。我说。
王上若有所思。
是吧,阿媚。我把阿媚往脸前抱了抱。
从阿媚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出,阿媚是爱上那只在连绵不绝、起伏不断的这个城市上屋顶上游荡的这个黑色的猫。
2
王上走后。我的世界空旷无比。坐在冷清的屋里。我想着我,想着我和他。这时候,阿媚已经酒足饭饱地趴在沙发上一身不吭,若有所思。站在窗前,俯瞰城市的万家灯火,有时我就会想,关于他,这个城市像尘土一样多的人中的一个叫王上的男人。我想,那夜,他一定游荡在这个城市另一角落。像是一部大片的男一号,演绎另外一个故事。
关于我和他,事情不止我白天与王上所说。就像我得到的关于王上的事情一样,似是而非。
什么时候,曾经有一个完全真实的人,会站在另一个人面前呢。
晚上不舒服。没去上班。
靠在沙发上,抱着一个上网本,在聊天。在开心网上偷萝卜,贴纸条、买奴隶。养狗。我养了一直白色的,我叫它王上。
我丢了一个飞盘,王上屁滚尿流地摇着尾巴去追。肥肥胖胖地跳起来,叼住,满嘴哈喇子地跑回来。冲我摇尾巴,问我要吃的。
超搞笑。呵呵。我乐。
然后切换窗口,继续聊天。
一边聊天,一边看了一眼正在放的光盘。刚好一个男孩从粪池子里满身是粪地跑出来,目光坚定地冲向他的偶像。
这时候,电话响了。是蓓蓓。属于美女品类,剩女系列。
亲爱的,干嘛呢。蓓蓓的声音永远酸倒牙。
宝贝,家里呢。我说。特没劲。
我想起了他。这个前不久还和我有关系,现在不知在哪里的人。他是一个很容易被人忘记的人。但却不时出现在我的梦里。我感到有点奇怪。
记得有一天,我说,我老是做同一个梦。
我的倾诉对象自然是王上。
什么梦?和谁?王上永远是职业性的警觉。像是一条随时准备扑上去把人撕咬成碎片的狗。
哦。没什么。就是老梦见自己考试。我把事情搪塞过去。仿佛是一个不值一提的事情。
王上尽管心存疑虑,但也只好半信半疑。
这时候,蓓蓓的电话打来。蓓蓓软绵绵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我的内心软软地被触动了一下。
怎么了,宝贝。
最近老做梦。我说,同一个?
和谁?什么梦?
蓓蓓关心的和王上截然相反。
他。我说。还能是什么梦?我说。
蓓蓓坏笑起来。我仿佛看到她卷曲的头发,长长地睫毛和栗色的大眼睛,仿佛一个八零后的中国芭比娃娃。
3
像往常一样,蓓蓓听到了重大线索,立刻出现在我面前。比所有小报娱记更敬业。比所有大报狗仔更到位。
同时,我也知道,伴随蓓蓓到来的,还有一夜狂饮和酩酊大醉。
盘腿坐在我家的床上,手里捏着一听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有些冰手的玻璃瓶可乐。她像一个男人似的大大咧咧地说:我来了。讲给我听听。你和他的艳遇。
靠,我说。哪有什么艳遇。你真够八卦的。
我从穿衣镜前走过,顺便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我穿了个小吊带,穿了个T形裤,一副短打扮。我停下来,对着镜子摆了几个POSE。蓓蓓在旁边一边抽烟一边说,够自恋的。变态。
阿媚也喵了一声,尾巴翘翘地从镜子边走过。不屑一顾地打量了我一下。头一扭,昂首阔步地走开了。
钱包呢。蓓蓓说。
今晚不在这儿睡。我说。钱包逛街去了。
蓓蓓抽口烟,撇了撇嘴。像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我没理她。
去卫生间,撒尿。
这时候,我听到蓓蓓把可乐丢在废纸篓里的声音。然后听到她拖拉着脚,穿着拖鞋哗啦哗啦地在木地板上走。然后,我看见她的身影在我面前虚掩的门前一闪。我就知道,她再一次奔冰箱去了。果然,没一会儿,就听到冰箱门打开的声音。然后就是易拉罐在响。
光有嘉士伯啊。
她说。
我没理她。继续看着卫生间白色的墙。有一只飞蛾在灯下飞。像是奔向光明,一副踌躇满志的摸样。他也许不知道,只需我站起来,靠近他,他的生命就结束了。
没喜力?
没。
你们家钱包真够抠的。她说。
我靠,她不是我钱包好么。拜托。你脑瘫啊。和你说了几遍了,你分不清钱包、信用卡和警棍的区别?
哦。
对了。对,他就一警棍,一毛不拔的警棍。
给我留点。我说。一边从水池边抓过只看了两页的时尚。
别把啤酒都喝了。我抻脖子冲外面喊,听见没?
她没理我。
我听到易拉罐开启的声音。
其实,在我的生命中,我一直在追逐男人。不同的。这个世界的男人就像一个万花筒,而我是一个贪婪的女孩。转眼也25岁了。想一想,好像奔三就在眼前。看一看,周围的同龄人要么找个自己爱的人嫁了,要么找个爱自己的嫁了。要么找个自己不爱也不爱自己但是又可爱之处的男人嫁了。
当然,在我的生活里。有可爱之处的男人还是很多的。他们可爱之处在于它是银行的VIP、证券公司的大户、及各种论坛和会议及电视中道貌岸然一本正经的人。他们都有打动我的地方。就像看到宝马奔驰法拉利我就不看那些不入流的货一样。我爱钱。这一点我敢承认。而且我也用钱作为一个量化标准充分把男人加以区分。我不像有些人,做婊子立牌坊,装得比谁都很傻很天真。****我最讨厌这种人了。
等我再次坐在蓓蓓面前时候。她已经喝了两罐嘉士伯。正举着第三罐在那里比划呢。
我也拿了一瓶。盘腿坐在床上,一边喝,一边看着她。
你前些日子搭上的那已婚成功人士怎样了。
擦,那还能怎样。上chuang下床。拍屁股走了呗。
蓓蓓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其实,从我这个了解蓓蓓的人来说。我知道她常常喝醉。喝醉的时候她会哭,也会笑。她会又哭又笑地说一大套不找边际的话。有一个男人他是在意的,在我听到的里面。但那男人在一次深夜的车祸中离开了。这让蓓蓓伤心欲绝。从这个男主角开始,蓓蓓故事里的主人公,男主人公就是有脑无钱或有钱无脑的家伙。总之,没有一个是符合她基本要求的身心健康、钱包茁壮的理想男士。
妈的,有时候,酒醉的蓓蓓会说。好男人死光了。说这话的时候,蓓蓓的眼光似乎是已经让未来世纪即将产生的男人赤裸裸排成一列让她过眼之后,发出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叹息。
4
警棍好使么?
这是蓓蓓知道王上看上我时候的第一句话。她的敏感区总在下三路并且不离三角地带。
恶心吧你。成功男人的恶棍好使么?你先告诉我。真够黄的。
蓓蓓放浪地笑了。
和蓓蓓的男人观不同。在我眼里,入我法眼的男人有三类:我爱的。爱我的。保护我的。我爱的那往往让我痴迷但经济实力不足。至于“硬实力”过硬“软实力”疲软的那种,我叫他钱包。爱我的,属于那种对我痴迷但我不感兴趣,且经济实力雄厚的。虽然面对我的时候该硬的硬不了,但该不软的却也的确不软。这种人张嘴就许下房、车、首饰、LV,我称之为信用卡。想刷就刷,想透支就透支。第三种属于流氓警察黑社会。反正,靠着一个,能让我有点安全感。至于钱,甭想让他们给。从有人类历史以来,他们就是劫前劫色的好手。这一类人不管其组织类别,我统称为警棍。
挺无聊的。真无聊。无聊死了。蓓蓓说。原级、比较级和最高级都用上了。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我在床上一纵身,抓在手里。一看。
是王上。
哪儿呢?他问。
家里。
一个人?
不是?
和谁?
管得着么你。我爱和谁一起就和谁。又没卖给你。
蓓蓓纤细的手指夹着烟,嘴角微翘,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你哪儿呢?我说。
外面。
擦,知道你在外面。外面大了。
我在执勤。
擦。你执你的吧。
他“你”了一下,要说什么。
我没给他机会,电话直接挂了。
蓓蓓说,男人都这德行。
我说,他又不是我男人。擦,管的着么。
蓓蓓吐了个烟圈。
5
你和那杀人的小哥,蓓蓓说,带劲么。
蓓蓓的这话令她的胶东出身立刻显现出来。她的口音让人感到一种彪悍的、带着海盐的咸腥气息的味道。
带什么劲。你这点出息。******了吧你。
说说。
不说。
擦,那你大半夜把我叫来干嘛。
擦,你就不能不那么八卦。非要打听我个人隐私。和你有什么关系,至于把你痒成这样?
那说说警棍。他不是说离婚么。离了么?
说到这里,蓓蓓轻轻站起身。我看到她手里的烟的烟灰很长了,耷拉着,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说是要离。好像还没离。俩人分居差不多有一年了。
你觉得他怎样?
那样呗。没什么特别的。
会不会嫁他?
开始,想过。但后来,我觉得不行。我不是和你说过么?我总觉得他外面还有别的女人很多。总之靠不住。又穷。穷横穷横的。呵呵。
你知不知道。有一次,我白天睡觉。他在我身边。有一个电话打过来,是座机。之前他老婆老拿手机打,骂我。我们就骂。后来我就把她踢到黑名单了。那天因为是陌生的座机。所以我就接了。
喂?我说。那边接着就骂,你是哪个骚狐狸精吧。我说,你才骚呢。然后我们就对骂。她说你勾引我男人。我说擦,你男人不劈腿急死我也没用啊。你以为我想要呢,赶都赶不走。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你是怎么培养的。把老公培养的这么没素质,出来拎着根棍子祸害广大妇女同志。没钱没权没能耐,给我我都不要。
说到这,我停下来,和蓓蓓说:知道么,王上在旁边,一声不敢吭。王八一样。信吗,别看他穿一身皮上街横行霸道的。
蓓蓓似乎对旧闻和对旧人一样不感兴趣。自己抽自己的烟。
我们中间一阵沉默。大概有一分多钟。最后,是我先打破了沉默:
知道么,我觉得我好像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