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后的车辇回到积庆宫。车辇一停,圣宗便自己先跑走了,他去找弟弟和妹妹们去玩。萧后先来到后宫总管女官林一凤的工作间,了解她离开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事。
林一凤忙告之说,义驸马杨延贵来过,说他把耶律只没从乌古部接了回来,还有只没的女人,说是乌古部酋长的女儿。说着递过来一页纸,上边写着住进永兴宫新二街北头。
“杨延贵说没说他怎么看耶律只没这个人?”萧后如此问。
林一凤说,是她问了一句耶律只没那个人咋样?延贵,说,挺好的,性格有点内向,很本份,会武功,当过兵,当过基层指挥官,汉语通。可怎么被贬去乌古部的,他没好意思问,我也纳闷。林一凤说着,一脸疑惑的看着太后萧绰。两人姐妹情谊,不分彼此。
萧绰解疑说:“这事说起来话长,我也是听说,说法不一。当年世宗皇帝随太宗大军南征中原攻占晋国都城开封,掳来晋皇宫美女甄氏,收为内室,世宗继任皇位后,甄氏封后。世宗封汉女甄氏为后,触怒了二国舅帐,大小翁帐,大小父房,联手要弹劾世宗皇上。世宗为了帝国大业只能屈服,把甄皇后降为甄妃,娶后族萧氏为皇后,即景宗生母。当时甄后生儿两岁,以贬乌古部名义,交由甄妃之母和弟将两岁的小只没带去乌古部培养成人。后来世宗出兵援汉,在武神淀(今宣化)发生察割叛乱,甄妃救出4岁的景宗,自己却和世宗和皇后遇难。景宗一直感恩于甄妃,几次想把他同父异母的皇兄耶律只没接回上京,都因各种原因没有成行,捎信过去,耶律只没不愿意回来上京。在乌古部已成家立业。此次是一场梦,我梦见甄妃妇人,在梦中她要我把她儿子只没接回来,我用人心切,满口答应了。醒来,我思摸一下,真的是我用人心切,我想到爷公耶律倍第三子吴王,第四子平王,第五子蜀王和父皇世宗长子耶律只没,如今景宗去世,这四位亲王谁能支持我们孤儿寡母,梦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所以我才会梦到景宗和我都非常感恩的甄妃娘娘。也梦见甄妃让他儿子回来帮我之事。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哪!”
萧绰感叹一番。
林一凤听过,才明白义驸马接回来的那位耶律只没被贬去乌古部,原来是这么回事。
萧后接下来说:“一凤妹妹,你回去给我捎个话,请义驸马明天下午,把耶律只没带进皇宫来见朕,我安排差使给他们俩位。”
林一凤说:“皇后姐姐,能不能透露点消息给我呀?”
“嗯—”萧后摇头,抻了一下说:“没啥保密的,让他们俩搭伴儿。”“快说,还有事儿没有?”
林一凤说:“有啊!重不重要,我说不准,反正很新鲜,汉人城那位巴龙老爷,打伤人了,被皇宫巡逻队给抓了来,押起来了。”“没想起来?在汉人城,那个巴龙,奴隶主,差点把一个奴隶打死,是皇后拔刀相救。”“啊!想起来了,那个奴隶叫杨五成,不做豆腐了,成了榨油坊的掌柜的了。”皇后萧绰没记住巴龙这个名,但被她救下的奴隶杨五成她怎么能忘呢?她最重视手工艺工业发展了,这可是大辽国经济发展的前景。解放奴隶,推进汉人和契丹人平等,更是大辽国从奴隶制社会向封建制社会转型的头等大事。
她说:“那个巴龙老爷,他是典型的奴隶主,欺压奴隶已形成恶习。他又打伤谁啦?”
林一凤告之说:“听说是豆腐坊康掌柜派去支援巴龙老爷豆腐店的一位豆腐匠。”萧后说:“我知道,是个汉人。”“巴龙还像对待奴隶一样,说打就打,说骂就骂。那汉人豆腐匠自然不服,两人打起来,巴龙动了刀,砍伤了那豆腐匠的胳膊,伤得很重。不然也不能把巴龙抓起来。”林一凤把这事说完。
萧后起身说:“这不是小事,汉人与契丹人应该是平等的,可是我们大辽国,奴隶制残余相当严重,契丹人与汉人在法律层面上极不平等。唉!真是百废待兴,要干的事太多。帮我盯着点儿。等我抽空儿,我找内务大臣室昉,还有韩德让,他不能只干皇宫总宿官那点事,他的南院枢密使官衔没撤,他得继续干,还有接来的皇兄耶律只没,我任命他也当官管事。总之,得从法制上解决这些垢病和问题,巴龙老爷这些奴隶主思想才能清除和得到改造。我们大辽国得学习南国大宋,农民是自由民,不是农奴。我们从南国掳掠的汉人都成了奴隶,实际是纵容奴隶制的放任发展。还有那些头下军州,景宗皇帝在世就已开始抑制,甚至有机会就给予撤销,但还很不够。这将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萧后说到这儿,用手指着林一凤说:“一凤,我把你当妹妹看,才让景宗皇帝认你为义妹,这才有招杨延贵为义驸马,任命他为上京带兵留守官。就是让他少被乱事缠身,让他掌握一队兵马,捍卫皇权,你明白吗?推动大辽国从奴隶制社会向先进的封建制社会发展,这是你死我活的一场斗争,一定伴随着流血的斗争。没有军队保卫是办不到的!”
林一凤明白皇后说的是义驸马杨延贵的差使重要无比,虽然还没有得到充分的展示。
皇后往外走,林一凤往外送,皇后驻步回身问道:“哎!一凤,韩大人那阕词……”
林一凤神秘地一笑说:“皇后姐姐放心,我亲自给放回原处了。”
皇后萧绰严肃地说:“教育你的人,以后不许再这样,乱翻乱拿人家秘密的东西。”
林一凤点下头,心说,反正你背下来了,我也背下来了,总有一天得讨论这件事儿。那是多么值得回忆,多么令人羡慕的一段爱情呀!可惜她不敢对第二个人说,包括对自己的丈夫杨延贵说皇后与韩德让之间这段情史!我真得问问皇后姐姐,他们那算初恋吗?可惜自己没有,一下子就招了驸马了。“曲岸柳笛,垂杨系马,情浓河边坐。”“旧情春水流不尽,新怨层云增多。命运弄人,相见无语,只对镜影说。”我的天哪!如今,韩德让与皇后姐姐相见时,就这么相对无语,只对镜影儿才能说呀!这哪是人生苦短,而是人生苦长呀!韩德让有家眷,他不好说那也倒没有什么,可皇后姐姐已成孤寡,怎就连句回忆的话,近乎的话都不能说句呀!人死为大,入土为安,景宗皇上娶到萧绰姐姐,就知足了吧。管啥也是夺人所爱,大葬之后就了事了嘛……
哟,哟!今天是咋了,我的思绪倒有点胡乱,乱想些啥呀?呸!呸!
我可别把皇后姐姐要捎给我夫君延贵的话给忘了……要延贵与皇后姐姐的大伯哥一块干,还要任命那个甄妃的儿子为官,小不了,那义驸马若是成了人家手下了,这多么不公平,咋不论先来后到了呢?她思想引起了波澜和不情愿……
林一凤回家向义驸马杨延贵传达了皇后姐姐捎的话,明天下午皇后在积庆宫接见耶律只没和他义驸马,趁机她告知说要任命只没为官,看样小不了。挟带出她的觉得不公平的情绪,她也多个心眼儿,如果丈夫也有不满那她得劝劝延贵,别太计较。谁想,延贵反倒说,一凤,你这可是头发长见识短。她反唇相讥说:“你看不起我们女人?女人都头发长见识短?”杨延贵忙道:“哎,哎!一凤,我说你呢,可不包括皇后萧绰,萧绰是女中豪杰,高瞻远瞩,不让须眉的人间龙凤。”
“那就是说,在皇后姐姐眼里,你不如新来咋到的耶律只没了呀?”
延贵摇头说:“非也,皇后不该是你说的那么目光短浅。”
“那是啥,为啥不提升你任上京留守官正职,而让你继续为副职?”
延贵申明说:“你别忘了,我是上京带兵副留守官,带兵兵官,这是我们杨家将有勇有谋,最擅长兵家战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萧后乃人间龙凤之伟才。跟定萧后,才能为大辽国作出一番贡献,我不计较眼前!”
林一凤听完丈夫这番有宏远志向的谈论,翘起大拇指称赞说:“延贵,我能做你的女人,让我自豪。萧后姐姐说哩,她不想让你被乱事缠身,让你专心治军。她说,要想让大辽国从奴隶制社会,过渡到先进的封建社会,必须经历一番艰苦卓绝的斗争,流血的斗争,没有军队护卫,那是办不到的。我体会大概就是延贵你说的那个意思,我还体会不了,不过我相信皇后姐姐,没有她就没有我,还有我哥哥林一虎的现在。”
杨延贵感动,上前把妻子一凤拥进怀抱。说:“我能娶你为妻,这得感谢景宗皇帝与萧后的一番苦心,我杨延贵为大辽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
下午,萧后在皇宫接见从乌古部回来的耶律只没和杨延贵。皇宫总宿卫官兼南院枢密使韩德让,以书记官的身份列席。耶律只没有汉人血统,一眼便能看得出来,他的脸形和眉宇透出一种勇士之气,人也确实稳健,不失礼貌地拜过太后。
萧绰说论起来我得称您一声大伯哥。谢谢您应招回上京支持我这位摄政太后,希望我们能共同治理大辽国。朕任命你为代上京留守官,挂副职,因为原代职上京留官耶律除室应差去显州筑建乾陵,还没有免职,所以你暂为代职,这属于程序问题,不要误解。请从即日上任,上京带兵副留守官杨延贵将军会协助你的工作。但杨将军的主职任务是带兵,不参加行政和治安事务。她说到这里,还累赘一句,说,杨将军你的那支队伍,数量不大,属轻骑兵,但要能攻城拔寨,远距离应急使用。属于皇上摄政太后应急调用。话也把只没与延贵之间的有分工有合作的关系也给摆布清楚了。就是两人之间谁也无权约束谁,只有相互尊重与支持。
关于耶律只没代留守官家眷的生活等事务,萧绰责成杨延贵给予关注。朝廷要拨付一定安家费、生活费等。韩德让书记官记录在案。
耶律只没、杨延贵谢过太后走了。萧绰对皇宫总宿卫官韩德让说韩爱卿,你的南院枢密使的官职可还给你留着呢,请你帮朕起草诏书,升任北院大王耶律休哥总管南京军事,以便有效担负南疆防务。告知南京留守官蜀王耶律道隐知道此决定。
韩德让愕然半晌,问道:“太后,您信不过蜀王,他可是让国皇帝第五子呀?”
萧后说:“蜀王耶律道隐任南京留守,还有任东京留守的平王耶律隆先至今没有向朕靠拢,我暗中查核发现,他俩都采取观望态度,有否拉拢和怂恿宋王耶律喜隐在早朝上闹事,煽风点火,还需进一步确认。先触动南京留守蜀王耶律道隐,待他有不良反应就让北院大王取而代之。朕不能把重要的南京留守官职交给朕信不过的亲王去指掌,那会出大事的。朕很担心。”韩德让连连点头。起草诏书,萧后加盖章印,招信使官耶律天哥率领一小队人赶去南京携重礼以加慰问南疆壮士的名义,去下诏。
韩德让提示说,还有让国皇帝耶律倍第五子吴王耶律稍,时无职任。不知太后可否考虑过起不起用他?
萧后答说,朕考虑过,吴王乃让国皇帝与高美人两人之子!待我考察他的特长、能力,与为何尚无任职等原因后,再定给他一个什么任职为适。暂下,让他去协助内务官室昉,可担当秘书,或外勤差使。这事,请你去代朕安排下去。
“是。”韩德让应诺,并记录在案,以便向下传达。
距离信使官耶律天哥去南京下诏刚过三个月,萧后再次下诏,升任北院大王耶律休哥为总领南京留守官之职,将蜀王耶律道隐免职。据载,未过百日蜀王病逝,大辽南疆无虞。
谋臣韩德让、室昉、杨延贵对萧后谋划亲王升降办法迥异,虑事缜密,处理得波澜不惊,真乃让人赞叹不已。
臣僚切切私语说:“看样子处事嚣张的东京留守官平王耶律隆先的好日子也不会太久了呀!”“哎,这种事可不能瞎猜,胡言乱语。平王耶律隆先那可是让国皇帝耶律倍的第四子,兼主东丹国政,势力大着哪!”“可萧后如今是摄国政太后,那也不能看谁不顺眼就砍谁脑袋吧?”“哎,哎!别越扯越远哪!自找麻烦!”有人担忧地忙加以制止说。真就没人再言语了。明白人都相互瞟了一下眼神,心里明白着什么似的。对呀,撤掉南京留守官蜀王耶律道隐,也就如踩死个蚂蚁似的,连一声反抗的声音都没喊叫出来,那可也是让国皇帝耶律倍的第五个儿子呀!也许有的人心里在说,看三国掉眼泪——竟替古人担忧!萧太后萧绰是谁呀?那可是让国皇帝的孙子媳妇呀,朝中王权争位,兄弟叔侄间争权夺利,相互残杀,那算什么新鲜事儿呀?人们希望的是太平盛世,少些流血斗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