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罗转过头去,星光之下,那脸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树影婆娑,在她脸上一动一动,显得分外凄迷起来。许罗伸出手去,想要去摸那乌青的长发。
两人虽然青梅竹马,彼此相悦,但从来都是以礼相待,进退有度,发乎情,止乎礼,从来未曾有过丝毫逾越。那里有过这等动作。
郭岚察觉到许罗的动作,顿时血涌上脸,胸中如同一面鼓儿咚咚地响。也不敢去看许罗,只是将头埋得更低,咬着下唇一声不响。
许罗的手伸到半空,忽然停下来,轻叹一声,又缩了回去,轻声道:“子岚,生死有命,阳关阴途不同路,你我缘分尽了……”
郭岚猛然抬起头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两眼死死望着许罗,似乎要将许罗整个人都看进去。
“子岚……”二人沉默片刻,许罗终于开口。
郭岚却忽然收回眼神,笑道:“夜了,也不知道父亲睡了没有,早些走吧。”
说罢,也不顾许罗,自起身来,向前走去。
“子岚,非是我要负你,奈何我如风中柳絮,朝不保夕,何况阴阳殊途,终究不为天佑。”
许罗脸上闪过一丝愧色,跟在身后,向前飘去。
县学就在宁县郊外,夫子好静,故此选了个依山傍水的地方,三间瓦房,临河而建,一排粉白矮墙围着,修葺整齐,周围种些花草,十分雅静。
院子中间一个葡萄架,下面一张石桌,石桌上放着一盏油灯,十分明亮,一旁摆着一壶茶。下面放着一个小炉,燃着些艾草驱蚊,青烟袅袅而上。
石桌旁坐着个先生,约莫四五十岁,方正脸,三缕长须,高大身材,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身上短褂没有扣上,露出一个白花花的肚皮,下身着着宽松大裤子,光着个脚丫,木屐踢在了一旁。
先生一手拿着书本凑在油灯下看,一手拿着个蒲扇,间或扇两下,或者拿起茶壶喝上一口,摇头晃脑,惬意得很。
“爹爹……”郭岚一看父亲这般放浪模样,嗔道:“丑死了,全没有读书人的样子。”
夫子闻言,也不在意女儿语气,哈哈大笑。放下书本,将胸前的扣子扣起,又将旁边的木屐捡起来,穿到脚上,道:“并无他人,无妨无妨。”
又见郭岚脸色有些奇怪,问道:“你心中似有事?”
郭岚紧咬下唇,犹豫道:“爹爹莫要生我气,我才肯说……”
夫子笑道:“这些年光见你生我的气,我哪里又敢生你的气?”
郭岚低声道:“我将许罗带回来了……”
“许罗……”夫子念了一下,忽然脸色大变,方才还是笑眯眯的脸上,瞬间沉得如一潭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