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含羞此时穿的是新娘服,她起身脱掉外衣,想换回自己的衣服。嘟嘟听到铃铛的声音,从树的对面跳进小屋。它抱起一个铃铛就放到嘴里咬。月含羞笑道:“是嘟嘟吗?那可不是花生。你想吃花生?等醉哥哥走远了我再偷给你。乖,别咬我的铃铛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又想偷我的什么?”
嘟嘟一听这声音,立即跳出窗户回到自己的树洞里。月含羞穿着肚兜坐在地上,醉傲峰进门一瞧,立即转身出去。月含羞立即尖叫起来,她用衣服遮住自己的身体。狼牙趴在地上用前爪捂住自己两只耳朵,死命地闭上眼睛。
过了几日,醉傲峰又是练剑回到小屋,想喝碗水解渴。一进小屋,月含羞就直挺挺地坐在那儿,双手背着,脸上的表情也怪。醉傲峰觉得奇怪,便道:“你怎么啦?又想玩什么花招?”
“没,没什么。咯……”
“你背后藏着什么?”
“没,没有。”
“哦,一定又是偷我的下酒菜去讨好嘟嘟对不对?”
“不是,没有。”
“上回是花生,这回是……”醉傲峰突然闪身过去,一把将月含羞背后藏的东西拿了过去,他惊讶地道:“我的衣服?”
月含羞伸出自己的十根手指头,个个手指头都包上了绑带,她道:“你的衣服破了,羞羞想帮你补一补。你瞧,我都受伤了。这回可不是偷你的衣服,嘟嘟它也穿着不合适。咯……”
醉傲峰真是吃惊不小,还是头一次有一个女人帮他补衣服。他的衣服一破,他的阿娘就把它扔了,从来不补衣服。离家出走五年,他的衣服破了就破了,没有人帮他补,他也没想到要补。如今,一个瞎子姑娘帮他补衣服,他当然吃惊。“补得这么难看我怎么穿呀。”
“哼!我帮你补衣服你还挑三拣四。我可从来没有帮人补过衣服,连我大哥哥也没有。你这么幸运还这么说。早知道我帮你扔了。你一箱的衣服没有一件不破的,全扔了,你光着身子好了。”
“我不穿衣服你很高兴吗?”
“反正我又看不见。你穿不穿衣服有什么关系。”
“你干脆也不要穿衣服,反正你看不见,穿不穿衣服有什么关系。”
“哇呀!”月含羞立即双手抱住自己,紧张地道:“醉哥哥,你坏!”
醉傲峰不由笑了起来。
“醉哥哥,你笑了!我第一次听见你的笑声。”
醉傲峰自己也很吃惊,他早已经忘记什么是笑,他自己几乎不会笑。是月含羞带来了笑容,是月含羞让他重新感受到笑是什么。
“来,开坛子酒庆祝一下。”月含羞随口笑道。
醉傲峰用低沉的口吻道:“你又找借口想喝我的酒。”月含羞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喝一点点,就一点点。”
“不行!要么不喝,要么就喝醉。”
“你想把我灌醉?你想干什么?”
“等着你喝醉后跳脱衣舞呀!”
“哇呀!我再也不喝酒了!”月含羞回身摸着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引来的是醉傲峰又一阵冷笑。
“你的‘再’与‘绝不’都不可靠!”
月含羞从被子里将头伸了回来,她眨了眨眼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她便坐在床边,两只手衬在床上,两只脚荡来荡去,好像正在想什么事情似的,显得认真起来。她突然对醉傲峰道:“醉哥哥,你如果有事就去忙吧。我不需要你陪。”她说着这话,语气变得低沉。
醉傲峰见月含羞闭着眼睛,无法从她的眼神里看出端倪。这个女孩子真像六月里的天气,说变就变。他依旧用那副满不在乎的腔调道:“嗯,看来你的伤已经好了。”
月含羞低下头,她应了一声:“是呀。也该是你赶我走的时候了。”她的脸上显出一种忧伤。“大哥哥这次失踪快一个月,他不要我了。我到处在找他,可是就是找不到。我什么都没有了……”
“你不是已经把我的狼牙抢走了吗?我才是什么都没有了呢。”
“你有!有小屋,有瀑布,有深潭,有这儿的鸟,还有嘟嘟,当然也有狼牙。而我……大哥哥从来没有一次丢下我这么长的时间。我是个瞎子,是个累赘。大哥哥不要我是对的,你赶我走也是应该的。”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惨,狼牙对你比对我好,我嫉妒。”醉傲峰依旧用着冷冰冰的语气,但听起来让人觉得比甜言蜜语还好听。
“嘻!”月含羞笑了一声,她道:“请让我在这再住一天好吗?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别再找借口留下,我这不是客栈。早一天晚一天都必须走,你想让我把你扔出去吗?”
月含羞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道:“你别找借口想抱我。”
“对一个男人说这种话,你知不知道羞?”
“我就叫羞羞呀!”
“月不羞。”醉傲峰冷漠地道。
“咯咯咯……醉哥哥,我的肚子饿了。”
“帮你煎药已经够意思了,还想让我做饭给你吃?”
“谁让你做的饭比大哥哥的好呢?我喜欢吃呀!”
“要吃你自己做。”
“你不吃吗?”
“吃!吃了你!”醉傲峰竟然朝月含羞扑了过去。
月含羞突然“嘘”了一声,醉傲峰定在那儿,月含羞道:“好香呀!”
“别想偷喝我的酒!”
“不!这种香味是花,大哥哥说过花是红的、黄的、白的、蓝的、紫的,等等,五颜六色的。我真想看一看,可是……醉哥哥,你能摘几朵花给我吗?”
“话题好像扯远了,你应该离开这,永远别再让我看到你。”
“你摘了花我就走。”
“我宁可用剑让你开花。”
“醉哥哥,就看在我十根手指为你补衣服扎的洞的情份上,就摘几朵花吧。”月含羞伸出十根指头在醉傲峰面前晃。
醉傲峰皱着眉头,一副不耐烦的模样道:“我怎么会容忍你!麻烦!”他调头走出了小屋。醉傲峰走在草坪上,他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的双手只能拿剑,却在现在只为摘花。他自己怎么会同意月含羞的要求,他为什么要答应她!用剑刺向她的咽喉,解决一个麻烦 ,这对于醉傲峰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不过的事了。可是他却选择了摘花,为一个小女孩摘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摘花送给小女孩的事不是一个只懂得拿剑的杀手该做的。
醉傲峰离家出走五年,他成为了一个黑白两道都为之畏惧的杀手。他没有朋友,终日孤独。伴随他经历刀光剑影的只有手里的配剑以及狼牙。没有人与他说话,他也不轻易与人交谈。月含羞的出现是个麻烦,醉傲峰遇上她纯属意外。醉傲峰不曾把她的存在放在心里,但她却使他开口说话,而且话越来越多。
当醉傲峰拿着几朵刚采的野花回到小屋的时候,月含羞已经不见了,他走到平台上,草坪上的狼牙也不见了。看来,“麻烦”是真的走了。醉傲峰看着手里的野花,也似乎感到野花在嘲笑他。一个杀手手里拿着花,这本身就是一种嘲笑。醉傲峰将手里的野花用力地扔了出去,野花散落的花瓣随着微风飘散在风里。他走进小屋,在床上整齐地放着一双新的布鞋与一件新衣服。不用猜,谁都知道答案。醉傲峰拿在手里瞧也不瞧地将它从窗户扔了出去。
一段一段与月含羞在一起的往事浮现在醉傲峰的脑海里,他依然坚信没有人能驱驾他,没有人能干扰他,没有人能捆绑他。没有,至少曾经没有,现在……
他坐在那儿发呆好一阵子,邢云没有打扰他。因为她已经猜到醉傲峰在想什么,打不打扰他的思绪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曾经的爱人已是曾经。邢云不得不承认她不了解醉傲峰,她不知道醉傲峰到底想怎样。不爱她为什么要抱她,不爱她为什么要吻她,不爱她为什么要保持这种无聊的生活方式,不爱她为什么又要挽留她。有太多太多的为什么,邢云已经受不住这种欺瞒,她想得越多就越伤心,眼泪早已止不住在醉傲峰的面前流了下来。她自己哭了很久,尽管两个人对望着,醉傲峰想着事情入了神却不曾感到她在哭。
邢云忍受不住,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起来,声音打断了醉傲峰的思绪。醉傲峰回过神来,用那种漠不关心的口吻道:“好端端的,你哭什么?”邢云哭得更大声了,她希望醉傲峰再关心她一点,再询问她劝慰她。可是醉傲峰没有那样做。他起身拿上自己的剑就走出了小屋。
邢云叫道:“站住!不许你走!”
“为什么要我听你哭?”
“我就是要哭给你听,是你让我哭的。”邢云又继续哭了起来。
醉傲峰站在那儿望着邢云,好像不关他的事一样,冷冰冰的一个人。
“你这个死人,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哭?”
“你喜欢哭就哭个够!”说完,醉傲峰噔噔噔地下楼去了。
邢云冲了出去,她追上醉傲峰,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他道:“傲峰,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不要走,请你别离开我。”
“放手!”
“不要!我不放手!”
“放手!”醉傲峰大喊一声,用力一把将邢云推倒在地。
“你走!你走我就告诉阿娘月含羞的事!”
醉傲峰止住了脚步,他咬着自己的牙,无奈地闭上了双眼。
邢云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扑在醉傲峰的怀里温柔地道:“傲峰,我想有我们的孩子。”
醉傲峰猛地一把将邢云抱了起来,邢云搂住他的脖子。醉傲峰走上楼梯,走进小屋,走到床前,他将怀里的邢云轻轻地放到床上。邢云幸福的神情注视着自己的爱人。醉傲峰慢慢地向她的红唇靠近。邢云闭上眼睛,等待她最幸福的一刻。甜美的梦想,梦想了五年的美梦即将实现。就在刹那间,美梦化为乌有,醉傲峰点了她的晕穴。
醉傲峰起身道:“对不起,小云。我已经错了一次,不会再犯第二次。月含羞的名字是我取的,我必须对她负责。你的穴道到了今天晚上子时会自行解开。抱歉!”醉傲峰带着他的配剑离开了醉月心居,去寻找伤心失落的月含羞。在他的心里似乎已经有一个预感,月含羞与异族传说有关。
南门世家虽然灯火通明,但是佛堂那暗淡无光,显得阴深。南门飞在佛堂的门口徘徊,他似乎有什么话却不知道怎么说。这个时候听到佛堂里面传出老太爷的声音:“门口可是飞儿?”
南门飞立即低头拱手回答道:“是,爷爷。”
黄金面具人道:“我不是已经再三嘱咐你,晚上不要靠近佛堂!”
南门飞道:“是,爷爷。只是古枫影带着罗絮已经离开了小镇。”
“古枫影?”黄金面具人在佛堂的阴暗里思考了一会,似乎对罗絮与古枫影在一起甚为担忧。于是对门外的南门飞道:“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给我分开他们两个。古枫影这个人留不得,留不得。”
“爷爷,何出此言?”
“别废话,照我说的做。”
南门飞只好答应道:“是!”然后转身离开。他走了三步,回头疑惑地望了一眼佛堂的方向。
南门飞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太爷会那么在乎古枫影这个人。他知道罗絮突然离开的原因是什么,也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于是回到自己的书房,写了一封密信,飞鸽传书。
话分两头,却说古枫影与罗絮继续他们的旅程。古枫影与罗絮到处打听逍遥山庄的下落,没有人知道其真正的所在地。古枫影疑惑起来。为什么世人不知道逍遥山庄,而江湖上又流传着逍遥山庄缕遭劫宝的事呢?罗絮不放弃,恳求古枫影继续帮她找。古枫影也想解开这个迷团,于是答应罗絮的要求。古枫影无论出现在哪里,无声琴仙都会追杀他到哪里。古枫影真是忍无可忍了。
这日夜,古枫影与罗絮住进了一家客栈,到了晚上传来罗絮的一声尖叫。古枫影闯进罗絮的房里,看到一条黑影,这当然又是吴声。她把古枫影引到了树林里,就是想借罗絮杀他。古枫影找到罗絮时,她已经落在无声手里,脖子上还架着一把冰凉的剑。古枫影看到这副场景,便说:“吴姑娘,你杀的人应该是我,与罗絮无关,放了她。”
无声琴仙摇了摇头。古枫影往前走了一步,吴声就往后退了一步,她手上的剑一用劲,吓得罗絮止不住地尖叫。
“吴姑娘,剑不是你的专长,还是用琴吧!我们少不了又要一场大战!”
吴声点了罗絮的穴道便解开背上的包袱,拿出琴来与古枫影一场激战。黑夜里冷风袭袭,四周凝固着很重的杀气,除了这三个呼吸声外,再无其它生物的气息。树叶一片片地往下落,落在交战的二人周围已经不存在原形。兵器相击发出阵阵火花,吴声招招狠毒,非置对方于死地不可。古枫影多次与她纠缠已经很累,他也想有个了结。双方都不肯相让,只有越战越狠,杀气越凝越重。被他们的杀气袭击过的地方都是一种毁灭性的灾难。
罗絮只能在一旁干着急,什么忙也帮不上。她瞧见打在一块的两个人一起飞身进了身后的那片黑森林,忽然听得吴声的一声惨叫,随后“嘣”的一声巨石相击的声音,最后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