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卿的记忆中,已经很久不曾在有过这样的生活了。
无忧无虑,每天有大把的时间拿去挥霍。
太安逸,太恬淡,她差一点就忘记了A市的腥风血雨,忘记了有关傅夜清的一切东西。
顾欢有意逗她玩,逗她笑,她便放纵自己跟着他玩跟着他笑。
她的变化连顾欢也觉得诧异:“难得看到你这个样子。”
彼时两个人正坐在旋转餐厅里享用丰盛的晚餐,灯火通明绚烂夺目的巴黎城就在眼底,她举着香槟杯莞尔一笑:“人生苦短嘛。”倒像没事人一样。
可是,人啊,哪里怎么容易遗忘?
在旋转餐厅里碰见了两个A市的商界大亨,看见顾欢就走过来彼此打过招呼。念卿和二人不熟,也只是按照礼节问了好。此时那两人还是彬彬有礼的模样,对顾欢也是一脸的艳慕。
名花相伴,自然是值得艳慕的。
可是念卿去洗手间补妆的时候,却听到了不该听的对话。
她人还未尽女洗手间,就听到墙的另一端传过对话来,夹着花花的水流声音不甚清晰,念卿却听的一字不差。
“顾四倒是艳福不浅,这妮子,谁不知道是傅夜清的私有物啊,平日里谁敢去碰。”
“呸,什么私有物?不过是清和帮养出来的孩子,不知道上过多少个男人的床。要真和外界传的那样,傅夜清为什么撇开她改娶白纯。这种女人,给我玩玩我还怕玩出病来就你这没出息的样!”
最开始说话的人在一边不住的复附和,又是奉承道:“我哪有容总见识多啊。赶明也给兄弟弄个好妞”
容少天!
念卿记得,那个男人的名字仿佛是容少天。
她心几乎都要沁出血来,却在两人出来之前闪进了洗手间。
这般没出息,这还是念卿么?
从小到大学的那些东西都到哪里去了?她应该拔出枪一枪毙了这两个满嘴胡话的男人的。可是她竟然躲开了!
洗手间的地砖那么凉,可是她顾不得,整个人顺着墙面滑了下去坐在坚硬的地砖上把头埋在双膝之间,只知道哭,她只知道哭!
眼泪就跟决堤的喝水一样不住的往外流,她越去擦边留的越快。
她明明知道,眼泪是这个世上最无用的东西,可是这个在这个时候,她竟然除了哭什么都不会了。
不知哭了多久,后来顾欢托女服务员过来寻她。她等着一双通红的兔子眼几乎把那个金发的法国人吓到了。
她把头发放下来,有用了墨镜遮住了眼睛,出去见到顾欢之后也是一言不发。
被询问的时候,也只是推称旧伤发作了,疼的厉害。
可是这种心病不就是蕴藏在心底的伤口么?不管你去不去碰她,它就在那里固执的不肯痊愈。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把自己裹在轻柔的羽绒被里,像一个婴儿一样把自己蜷成一堆,她素来睡眠不好,一闭眼,就是噩梦连连。
梦里,她是四五岁的女童。
童年的时候她也是纯真善良的女孩,她也喜欢所有女孩子喜欢的东西。父亲总会把她顶在肩膀上,母亲总会找好看的风景给她拍照。有时她贪恋游乐园里的旋转木马,并不能理解母亲喜欢的那些风景到底那个地方有趣。于是好多张照片上都是她嘟着嘴不情不愿的样子。然后父亲和母亲就会买棉花糖哄她。那不是现在超市买的那种棉花糖,是小贩用摆着摊用机子弄出来的,小小的一勺白糖放进去,用一根木棍沿着机子转几圈,就会有一个大大的形似棉花一样的东西。
她每次都把小脸陷在棉花糖里,吃的不亦乐乎。小脸上都是黏糊糊的糖汁。母亲就会用纸巾沾着水为她擦拭。
她还记得母亲手腕上有淡淡的玫瑰香膏的味道,她总喜欢趁着这个机会调皮的抓住母亲的手腕好好的嗅上一嗅。
那个梦做到后来却是丑陋不堪,母亲的玫瑰香膏竟然变成了一摊鲜血。
在清和帮里的记忆一个个涌现出来。
兽牢里的那两黑狗撕咬她的衣裙,喂了****的畜生在倒地的女孩身上抽口动。
然后画面又切回今天的旋转餐厅,那两个对她嗤之以鼻的男人。
仿佛这个世界上不管是男女老少都对她指手划脚的骂他:****,不干不净的女人。
最后,又是傅夜清抱着穿着新娘礼服的白纯对她宣告:“我爱她,因为她纯洁如雪。”
纯洁如雪?这四个字像索命的铁链一样拴在了她的脖子上。
没有人一落地就是蛇蝎心肠,没有人一开始身心就全部蒙上厚厚的灰尘。她也曾纯洁过。只是她的纯洁只存在在童年那一段少少的时光里,并且是永不复存在。
“念卿,醒醒,你在做恶梦。快醒醒?”
是谁在叫这她的声音,让她醒来?
她不要醒来,醒来就要面对这尘世里纷杂的东西了,她宁愿长睡不愿醒。
可是,那个声音一直在固执的叫着她,有人将她抱紧坚实的怀抱,她感到温暖而安全。慢慢睁开眼睛,入目,却是最近已经无比熟悉的那张妖孽而好看的脸。
他抱着她,一脸的焦急。
她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刘海又黑又湿的贴在额头上。朱唇微启,泛着点点白色,两双葡萄般黝黑的眼睛刚刚从恐惧里拉出来,盯着他的时候明显的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眼角还残留着泪水,偏偏又有个人这么抱着她,她难得这样的脆弱,又或者是从未找到一个地方能让她放声哭泣。
他抱着她,她便把头倚在他的怀里,眼泪如冰凌上融化的雪水一样一滴一滴的落下来。他看不到她的样子,只是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就抵在他的下颚上,冷冷的香味袭来,恰如她的为人一样,冷而媚,艳而毒。可视化不管怎么样,她不过是一介女儿身啊。
“诶,我的小卿卿梦到了什么,哭的这么厉害,不怕不怕,跟哥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