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苏打水的味道传来的时候,他的脑子才再度清晰,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发现周遭一片白,白的房顶,白的墙壁,白的床单,继而觉得自己的脑子也是空白的,眼前朦朦胧胧的晃动着一些身影,伴随着一些哭声喊声。
我这是怎么了?他问自己,没有回答,是心已经没有反应,他想坐起来,可是像被人绑在床上一样,他动不了,还好,他聚集起所有的力量,缓缓的抬起了自己的手臂,随即冰凉的手被一双温热的光滑的手握住,好熟悉,却记不起,一阵痛楚袭来,脸上有凉凉的东西滑过。
“建民……”一声略带哭腔的喊声传入了耳膜,他麻木的神经稍稍被刺激了一下。
“建民,你不会有事的,有我在,有妈在,有女儿在,我们都在你的身边,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们在一起,好好的活……”
那个声音一声一声的传来,张建民麻木的心也终于被唤醒,看清了,那是前妻丁勤正趴在他的床边,紧张的凝望着他,那声声呼唤和安慰也变得清晰起来,继而,看到了令两张熟悉的面孔,女儿和母亲。
“我这是怎么了?”终于吐出了一句话,像一个破土而出的种子一样,经过痛苦的挣扎终于看到了阳光。
“建民,你喝了太多的酒,医生说你的血糖又升高了,你不该这样的,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这样喝酒很危险的……”母亲坐到了张建民的身边,脸上是刚刚哭过的痕迹和看到他清醒后,掩饰不住的惊喜。
“好了妈,建民不是没事了吗?就别说丧气话了。”丁勤依然紧紧的握着张建民的手,轻声制止了老太太后,又转过来,深情凝望张建民的眼睛“建民,你需要人照顾,你这样很让人心疼,都过去了,让我们重新开始,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望着丁勤真诚的眼睛,张建民说不出一句话来,都结束了,是的,都结束了,毛毛,紫藤,她们在他生命中注定了只是过客,而前妻,才是与他患难与共,携手终老的人。
“建民,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复婚,我们和女儿,一家人好好的活,好吗?”丁勤的声音充满了期待,充满了对未来幸福的向往。
复婚?张建民默念着这个词语,复婚,是的,终究还是要复婚,就像一个自行车,丢了,以为再也找不到的时候,忽然又被人送回来了,自己的家庭,经历了一系列的考验,现在终于恢复平静了。
紫藤,眼前还是闪现了一下她美丽的脸庞,只是为何,这张脸越来越模糊呢?模糊到他再也看不清,继而化作泡影,慢慢的消失,消失了,他苦笑了一下,才蓦然发现,原来紫藤已经离去,在他的生命里永远的消失了,苦笑,无奈,然后收回思绪,迎上丁勤殷切期待的目光,点头,麻木的点头,嘴里蹦出了两个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字“复婚……”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里像是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终于如释重负,终于像完成了一项使命般轻松,比他更轻松的是丁勤和母亲,她们不但轻松,而且几乎要欢呼起来,眼眼睛里闪着兴奋的惊喜的光芒,他的心里稍稍的安慰了些,能让别人轻松,尤其是能让一直为自己操心的母亲轻松,这似乎是一件好事,于是,他笑了,只是这个笑已不是发自内心,只是笑,单纯的笑,就像每天按时吃饭一样,只是一个机械的动作。
“爸爸,我昨天梦见紫藤老师了,她去哪儿了?”瑶瑶仰着天真的小脸,纯净的眼睛闪着好奇的光芒。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刚刚平复的心就像又被人用针扎了一下,疼痛又无声的蔓延开来。
紫藤老师,是的,女儿一直都习惯的喊她紫藤老师,自己也曾经这样喊她,可是现在,她去了哪里?连女儿,一个小小的孩子都会梦见她,而自己为她做了什么?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忽然,抓过被子蒙头,无声的哭泣,一个男人最脆弱的一面一览无余的展露出来。
看到张建民这样,丁勤低下头,默不作声,母亲也伸出手,哆哆嗦嗦的想去掀开儿子的被角,但终于,还是放弃了,嘴里面颤抖着吐出几个字“建民,你要难受就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听到了这句话后,反倒不想哭了,他慢慢的掀开被子,眼光在母亲和丁勤的身上凝视了一下,坚定的吐出一句话“明天就复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