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四送走艾悠,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进了楼栋,突然很想休息一下。
他点燃一支烟,熄了火,胳膊掸在窗边。
今天的月亮很圆,大概是月中的原因。
他挑起嘴角笑了一下,那个女孩曾经硬是逼着他吃她做的月饼,三个月饼,却是她做了一天的杰作。
一个十年,真的不长不短的,正正好好嵌在他最深刻的记忆里。
十年之后,他从不谙世事的少年,变成享誉一片的黑社会头目,成为共产党政府的压挤目标,成为圈内人的众矢之的,如履薄冰,胆战心惊的活着。他早已不是那个任人宰割任人欺侮的雷文铭了,他是雷四,人人提及生畏的雷四,他的势力有多大,艾悠根本不会了解。
他眼光又瞥向艾悠家的楼栋口,那个女孩,很单纯。
此刻楼道里突然传来一声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是艾悠!雷四立刻打开车门奔了出去。
雷四跑到楼洞口,正好与冲出来的艾悠撞个满怀。
“怎么了?”雷四皱着眉端详着艾悠,注意到她并无危险才松了一口气。
“奶奶,爷爷,叫不醒,叫不醒了。”艾悠支支吾吾的说,神色恍惚,喘气声呼哧呼哧的极不稳定,她在喘,像要窒息一般的粗粗喘气。
雷四一把把艾悠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发说,“别急,我在。”
艾悠的呼吸这才逐渐归于平稳,刚才那一口气憋的她几乎昏厥。
雷四揽着她迅速的登上楼梯,直冲进房间,他眉头一皱,好大的煤气味!
“在这等着,别动。”雷四把艾悠稳在门外,自己冲了进去,他迅速打开所有门窗,顺利找到了卧室里昏迷的艾悠的爷爷奶奶。
“雷信,艾悠家,开那辆奥德赛,速度。”
“120,煤气中毒,快!”
雷四分别给雷信和120打了电话,不管哪个先到,为了救命分秒必争。
艾悠的叫声同样的也惊醒了邻居,他们纷纷打开门询问,看见艾悠呆滞的站在门外,又闻见巨大的煤气味,顿时都钻进屋子展开了救援。
几个人搭手把爷爷奶奶都拖了出来,正好雷信的车才到楼下,一辆黑色的奥德赛,后身很长,空间容量大,几个人一起将昏迷的爷爷奶奶抬了上去。
雷四抱起不知所措的艾悠就坐进了副驾驶,紧紧地把打颤的她锁在怀里,雷信专注的开着车,一路高脉速的飞向医院。
“爷爷……奶奶……”艾悠在急救室外面呆呆地站着,隔着那看也看不穿的厚厚的玻璃。
雷四看着这样了无生机的艾悠,一阵心疼。
他走过去,把艾悠紧紧的圈在怀里,下巴蹭着她的头发说,“没事的。”
艾悠愣愣的点点头,雷爸爸的怀抱好温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让她舍不得离开。
雷四把艾悠抱到一边,坐了下来,让艾悠坐在他的腿上。
艾悠的身子依然娇小,快17岁了,还是一米五六的身高,而雷四身材挺拔高挑,艾悠靠在他的怀里显得更加柔弱。
就是这样一个顽皮的张扬的女孩子,也会有需要人依靠的时候,雷信站在一边,靠着墙壁看着,雷四哥的眼神温柔的像一汪春水,而艾悠,少有的颓废和安静。
过了一个小时,急救室的门开了,爷爷奶奶相继的被推了出来,还挂着氧气罩。
艾悠就这样呆呆的看着爷爷奶奶苍白的脸颊,说不出话来,她甚至不敢想象,终有一天,她将会亲眼看着爷爷奶奶从手术室出来,却盖着白帐,她突然很希望自己不要长大,这样的话别人也不会老了。
看护病房之中,艾悠一手拉着爷爷,一手拉着奶奶,就在两张病床中间坐着,好像还心有余悸。
雷四皱皱眉走了出去,吩咐雷信拿他的钱去交医药费和住院费。
他在门外站了会,透过玻璃,只看见那样无助的一个女孩,紧紧攥着她最在乎的亲人的手。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样患得患失的,在病床前守护了三个昼夜,然而造化弄人。
雷四缓缓走向吸烟室,点燃一支香烟,看着窗外晃动的杨树叶子,看着走来走去的病人陪护,记忆回到了几年前。
那时候,他21岁,她19岁。
他家里很穷,学习很差,整日游手好闲,被人说为混混。他抽的烟,喝的酒,钱都是从勒索而来。他总是到小学中学门口,仗着自己高挑蛮横要点钱来度日。
直到在一所中学门口遇到她,那是他第一次发觉,女生比男生要强悍。
她留着一头短发,和艾悠一样,头发总是乱蓬蓬的懒于打理。她路见不平,见到勒索事件立刻拔刀相助,将雷四打倒在地,后来他才知道,她练过几年柔道,力气却是天生的大,从小像男孩子一样养着。
雷四是个倔强的人,她也是,所以雷四一眼就看上了她,所谓的一见钟情。
雷四只花了一个星期便追到了她,因为每天下学他都会在校门口守着,他扬言,倘若她不做他女朋友,就会搅得学校鸡犬不宁。
她被他的无赖感染了,自己也开始无赖起来,她说想做她的男朋友,就跳河给她看。
雷四真的跳了,只是他的水性很好,这一点她并不知道,她只知道,那是冬天,酷冷严寒,他就因为在水里泡了短短几分钟便高烧了三天。
雷四什么都没有,一穷二白。她却是快要考大学的书香世家,她的父母都是教师。
她回家晚了,会被父母批评。她的学习成绩降了,会罚做一个周末的练习题。
她说不想让他活得这样低贱,他变疯狂的打工,填满自己的时间,也填满自己的口袋。
她说喜欢(泰坦尼克号)里美丽的宝石,他便花了所有积蓄买了一串很小块的水晶项链。
他为她过生日,第一次吻她的额头,却被她的父母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