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难得一次相劝于人,还说得如此心平气和。百官诧异之余当下便明了这与众不同的郡主舞兮在陛下心里的分量,本有几个多事之人想趁机谗言,见如此情况硬是生生打住。
其实,这皇帝对舞兮这样区区一小女子如此客气,绝不只是仅仅因为有愧于她慕容家,而是远在九霄山的蕱老王爷。早知晓这郡主舞兮是蕱王苦求的徒儿,即使蕱王不在朝,也得给他老人家几分薄面。然后是因为老太后,这老太后前前后后别提多喜欢这郡主舞兮了。曾还有言道:皇家女子唯舞兮最优!估计是太后上了年纪,对这舞兮的种种叛逆之举倒是不介怀。被闷了几十年有个好玩儿的小丫头倒符合她胃口让她眼前一亮。再者则是对季吟霏的愧疚,如今这郡主舞兮是吟霏唯一的孩子,皇帝自然是视如己出,怎可放心的任其胡闹。
听得皇帝的话我满怀希望的眼神顿时暗下来,但仍然不卑不亢凛冽道:“陛下!家仇国恨,不得不报!”
此话一出,殿上百官几乎明了这郡主舞兮的最终想法。近来慕容王府的不幸对这个还年轻的女子打击太大,家仇国恨,怕是家仇为主,请缨战场只是为了宣泄内心的气氛与不平吧!这郡主要为家人报仇,不说外人即便是主宰一切的皇帝也不便多说什么。聪明的皇帝哪会不知,以如此理由请缨不好拒绝。若是当真怜悯她慕容世家,就不该让代代男儿白白战死。为父兄报仇,天经地义,谁人还能再说什么!
大殿之上此时一片安静,我跪得笔直等着皇帝的回答。三皇子出列面无表情道:“自古女子就该循规蹈矩,以男子为中心。儒家思想《周易》中有言:男为乾,女为坤。乾,天也,故称乎父;乾为天,为园,为君,为父,为主,为今,为寒,为冰……女子坤也,既是柔顺,国以男人为重心,家以父为核心。何以女子越庖代俎!传之天下岂不贻笑大方!”三皇子字字铿锵,掷地有声!文武百官个个叹服,皇帝此时竟摸不清这素来漠视一切的三皇儿为何对郡主上心了。
我毫无怯意,起身与三皇子对望。有一种话怎么说的,输人不输阵。我气定神闲的说道:“三皇子所说的《周易》只是大多数人接触的《周易》而已,但是在《易经》《周易》之前还有两个《易》。一个叫《连山易》,一个叫《归藏易》。各位饱读诗书的大人可知这两个《易》在说什么吗?”我扫视大殿之上的百官,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连山易》它的第一卦相是艮卦。艮卦就是少阳卦,也就是山。而《归藏易》它的第一个卦相是坤卦。然后到了《周易》的第一卦是乾卦。这在说什么呢?这是历史上非常有趣的现象。实际上它是人类历史上不同阶段的一种相的表现,也就是人们习惯于用相思维。当我们在概括一个社会现状的时候,假如在艮卦所处的历史状态,用的是少阳。这里所说的少阳实际上是一个阳气的初始点。人类的初始状态也就是童话时代或者说神话时代。那个时侯人类还是混沌的,基本上人与动物之间没有清楚的分开。换句话说,人类整个文化在刚开始发生的时候一定是少阳,然后再进入了《归葬易》阶段,也就是进入了母系。”我顿了顿,深深地望了三皇子一眼又道:“所以当世人在谈论孔子《六经》这个话题的时候,实际上是把历史切断了。孔子所强调的《易》是《周易》,这个《周易》是代表人类千年的历史,其实是《周易》的历史,也就是所被推崇的父权文明或者说是男权主义。没有谈前面的母系,更没有谈前面的少阳!我这么说各位大人明白么?”向大殿扫视着,再看向三皇子淡淡的笑道:“三皇子应该是明白的吧!女子不是从来就是被保护的,也有主导权。”说完在向地面一跪,向满面惊叹皇帝再次叩首道:“陛下,请相信舞兮,给舞兮为亲人雪恨的机会。舞兮绝不是戏言,定为子樱百姓赶出匈奴蛮夷!”
此时的皇帝想说任何再拒绝的理由都会想得苍白,刚才于情于理都不能批准郡主舞兮的请缨,此刻倒反转了,是于情于理相拒之都不应该。沉思片刻后于是下令:“朕,准!”整个大殿鸦雀无声,仿佛死一般沉静的听着陛下的决定。皇帝继续道:“朕即日就拟旨,封朔王府兰陵公主为王,封号兰陵,且兰陵王舞兮的王位可世袭。今日退朝!”
“退朝!”高公公在皇帝话落后宣布道。
皇帝在众人山呼万岁下匆匆离去。我扶起老怪,无言以对,内心愧疚万分。我想真正的慕容舞兮一定不会赞同我抛下唯一的亲人如此做,我默默哀悼着,只求她能原谅。
尾随百官之后,我抬起头无意间撞上太子銉的眼神,一种忧郁不忍的眼神。我真不懂他为何会有这样的眼神,我也不去理会。心里却想说:你们就那么看不起女子,我慕舞兮从来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儿,可就会令你们失望了。
在移开与太子銉的眼神后又不小心对上邪肆的三皇子尹宫肆。我和他注定不会成为朋友,这样的人是危险的,因为他的潜意识里世人就是对他不起,思维偏激,为想要的不折手段。就是担心皇帝陛下百年后,因为他,子樱必会掀起一场大乱。对三皇子,我真的没办法尊重,总感觉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道不同就不必要有任何牵扯。我没看出他眼中的隐隐不忍,面无表情的移开目光,搀扶着老怪慢慢向宫外走去。
我哪里知道,这样漠视的一瞥给当时的三皇子带来多深的伤害。也是从这时候起,三皇子才开始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想要取之性命的人,竟不知不觉中已经根扎心底无法自拔。眼神瞬间暗淡下来,仿佛受了致命一击,内心阵阵绞痛。
“三皇帝,身体不适吗?”太子走近三皇子道。
三皇子肆恢复往日神情,冷冷道:“无恙,谢皇兄关心!”
两兄弟都无心的寒暄片刻后各怀心事的离开,自留一份心伤于心底。这样的深情,谁人知道谁人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