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近郊有一处气派豪华的大宅。这座大宅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纡,长廊曲洞,方厦圆亭,青松拂檐,玉栏绕砌,金辉兽面,彩焕麟头。一看便知,能居于此等豪宅的人家定是非富即贵,响彻声名。
不错,这座大宅正是当今圣上景德帝亲赐当朝宰相柳政的府邸。柳家世代为官,福禄深厚。至柳政这代,已是官居宰相,位高权重,并深得皇上的赏识和器重。
时值娇春。
这一日,相府里一处植满桃杏的清雅院落中,一干丫鬟仆人神色紧张,行为谨慎,进进出出,忙的焦头烂额,却不掩眉梢的喜悦,满目的兴奋。
偏房里屋,几个身手稳健的老嬷嬷,神色沉稳严肃,忙碌中不停地冲着进进出出的小丫鬟指挥叫嚷着:“快点快点!你,热水端进来!”
“你,把这个端出去倒掉!换成清水!”
“你,快点,把那个递给我!哎呀!错啦!错啦!不是这个,是那个!”
嬷嬷丫鬟在里屋忙成一团,只听得窸窸窣窣,乒乒乓乓,铜盆碰撞,捣腾东西的声音。
偏房外屋,一个长相英俊的,身材伟岸的中年男人,眉头紧锁,神情焦急的在屋里踱来踱去。时不时慌张的探身向里屋张望,唉声叹气,捶胸顿足。每见有小丫鬟从里屋出来,便慌忙上前拽住,焦急询问:“怎么样?怎么样了?生了没有?云儿如何了?”
“啊。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女声划破长空,惊飞窗外杏枝上嬉闹的小雀。
屋里男人身形一震,神情更加焦急的冲着里屋喊道:“云儿别怕!为夫在外面候着呢!你再坚持一下,一定要挺住!我们的孩子就快出来了!”
“啊。啊。痛。”屋里又是一声令人发指的尖叫。
屋外的男人像是再也受不了这种焦人的等待和煎熬,抬腿就要往里屋进。这时,立于一旁的一个小丫鬟慌忙上前阻拦道:“老爷您不能进去!夫人正在生产,男人进血房是不吉利的。”
那男人瞄了一眼那丫鬟,顿下脚来,又探身向里屋望了望。透过纱屏隐约可见一干嬷嬷丫鬟围着一个贵妇在为孩子接生。
“哎。这可如何是好?云儿都疼了几个时辰了,这孩子怎么还没生下来呢?哎。哎。”男人急得在屋里乱转,突然一顿,指着刚才的那个丫鬟道:“你进去看看到底怎么样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云儿生俊儿的时候也没见疼成这样。快去看看,不行的话,我这就派人进宫去请御医来!”
那丫鬟闻言答应一声,转身绕到纱屏后面去了。
“老爷!老爷,老爷。”屋外传来叫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男人听到叫喊,慌忙转身行到门口,见从院外跑来一个小厮。
“什么事,这么慌张?”男人略蹙剑眉,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那小厮慌忙一礼,道:“老爷,门口来了一个道士,非要进府。小的百般阻拦可他就是不听,还净说些混话。小的赶也赶不走,所以才来禀告老爷,请您拿个主意。”
“哦?道士?他都说了些什么?”男人略一迟疑,若有所思的问道。
“呃。那道士说什么‘天降异星,凶吉隐晦,必要求其法,趋吉避凶,方能定格’。”那小厮搔搔后脑勺,回忆道。
“天降异星。”男人微仰着头,遥望那无边的天际,喃喃自语。出神良久方缓过神来,对那小厮道:“去,把他请到正堂候着。”语气刚劲果决,不容反驳。
那小厮领命而去。男人转身来到纱屏前冲里望了望,眸底幽深却泛着异彩,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了。
来到正堂,见一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道士坐于宽椅上。手中拂尘已是十分破旧,脚上屐履更是不蔽脚趾,俨然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样。
男人未料到来人竟是这副模样,不禁眉头微蹙,脸色阴沉许多。
那道士见男人进来,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嬉笑站起,摇摆走到男人面前,一扬拂尘,随行一礼道:“呵呵,柳丞相安好,贫道这厢有礼了。”
那男人淡淡一笑,还礼道:“仙师客气了,不知仙师到我府上来所为何事?”
那道士故作神秘一笑,打量了一圈正堂,目光又定定的落在柳政身上,道:“柳丞相今日喜得千金,贫道是来贺喜的,恭喜恭喜呀。”
柳政闻言不明所以,道:“如今内人还未生产,仙师怎会知道是个千金呢?”
那道士敛了笑意,正色道:“请恕贫道直言,此女命格隐晦不定,据贫道推测定是个异星之数。原本夫人胎内该是个公子的,但受此异星冲混,夫人诞下的定是异星,此乃千金。异星坠世,此乃天数命定,贫道也不敢说是吉是凶。但异星总是与常秩犯冲,难保不会有什么变故发生。所以为求天下安幸,贫道还请丞相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将此事放在心上才好。”
柳政闻言脸色阴晴不定,目光一顺不顺的盯着那道士,像是要探究出他所言是否属实。
那道士见状,冷冷一笑,既而道:“柳相是不相信贫道的话吗?既如此,那日后如若令千金有什么三长两短,可别怪贫道没来提醒。既然柳相不信,贫道也多留无益,就此告辞。您就当方才那番话是贫道一时发疯,说的疯言疯语吧。”说着,吟起经歌转身就往外走。
柳政还在房里琢磨着那番话出神,那道士已经走到了院子。
“仙师且慢!”柳政恍然回神,慌忙追出去,叫住那道士。
“呵呵,柳相是想明白了?”那道士伫足揶揄道。
“呵呵,仙师莫要见怪,在下多有怠慢还请仙师见谅。有什么话咱们屋里谈,仙师里面请。”柳政陪笑道。
那道士也不客套,转身折回正堂在客位上坐下。柳政亦是坐在一侧的主位上,并命下人奉上了两盏茶。
“如仙师所言,那在下该怎么办才能令异星定格,无害我女呢?”柳政郑重的问道。
那道士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微笑,道:“既本该是公子,那就不妨当做公子来养。顺应自然,日后异星定格彰显本性,柳家定会无害,天下定会大幸。说不准,柳家还会因这异星得到更多的荣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