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在发热,有些晕乎乎的,应该是发烧了,可是,没有人会管她。
原来,她在将军府所受到的一切优待,都只是因为有赵寒的存在,如果赵寒也不相信她,那么,她在这里的日子将会生不如死吧?
可赵寒会吗?
会吗?
他们的情谊已经达到不问因由,始终信任的程度了吗?
那些埋在心底,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不是代表着一种决心?
可她有什么资格?
她如今如此落魄,没有样貌,也没有身份,她能够希冀什么?
从天堂跌入地狱的那一刻开始,她便知道应该认清现实了。
再也没有成堆的奴仆,再也没有无边的奢华,再也没有一声令下便为了她四处奔忙的下属。
她什么也没有了……
即使有些话没有说破……
也许她正庆幸这层模糊的关系没有被捅破。
那种朦胧的,带着一丝希冀与渴-求的感觉,也许,永远只适合放在心底。
嘴唇干裂地剥起了层层的硬壳,皇甫辰微微扯了扯嘴角,牵扯着脸皮,痛感又阵阵袭来。
这张脸,她已经不在乎变成什么样了。
当林管事拿着那烧红的烙铁印在她的脸上时,那炙热灼痛的感觉让她恨不得将整张脸皮给揭下……
她被烫晕了过去,鼻间是肉皮的焦糊味,耳边是林管事小人得志绵绵不决的张狂笑声,就像暗夜里魔鬼的呼啸,声声让人发寒!
身上的鞭痕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皮鞭卷着血肉的火辣感觉从脚底一直漫延到了头皮……
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吧?
很多次,她都以为自己支撑不住了,在死亡的边缘徘徊着,可那一口气吊着,却是说什么也没有咽下。
她知道,在这里死了,不过得一张草席卷尸,连个坟头也没有。
可她受的冤屈,又怎么能洗清?
林管事大可凭着那张别人捏造的罪证指认她,这种通敌叛国之人死不足惜,没有人会为她鸣怨,更没有人会为她查明真相。
连赵寒也不能了。
因为这次他也是凶多吉少,自顾不暇。
一想到赵寒,她便心急不已,可她没有办法啊!
她是那么地软弱,那么地无能。
她不能呼风唤雨,也不能挣脱囚牢……
原来,她所能做的,从来就很少。
在皇城里,有人为她鞍前马后;就连在朔城里,也有赵寒为她撑起一片天。
她恐怕是这个世间最没用的女人!
皇甫辰唇角微动,却是自嘲地笑了笑。
可即使是这样,她也不能放弃生的希望!
看着那星星点点的火光,皇甫辰的眼里闪烁的是希冀和决心!
赵寒,一定要活着回来,我相信你能活着回来!
所以,我会等你,我不会死,不会!
赵寒所选的两只队伍确实都是军中的精良,一队五十人,分散而行,各自完成自己的任务,最后汇聚于一处,一起返城。
一路行来,他们都颇为顺利,偷偷潜进前几个部族的后方,散布消息,扰乱人心,以至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后方不稳,前方准备做战的将士们顾忌着,又哪里能全心应战?
皇甫辰的办法似乎已经初见成效。
蹲在小土坡后,赵寒背靠着土坡坐下,深呼了一口气,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
玉佩温润,即使在寒夜里,也是触手生温。
这是母亲给他的玉佩,是让他送给自己心爱女人的礼物。
可是却一直没有被送出,他也以为,这块玉佩会陪伴他终身。
可是,她出现了。
她不会对他的样貌指指点点,也不会嫌弃他是一介武夫。
她没有美丽的外表,但她的心却像金子般地纯洁。
她不多言不多语,但有她陪伴在身边,他便觉得安心。
他不需要她家财万贯,他也不需要她官运亨通,他只是需要她的温柔,她的呵斥,她的心……
她的身份……或许母亲会有意见。
但是,为了他的幸福,相信母亲最后一定会妥协的。
谁说将军不可以嫁囚奴,被发配到朔城为奴,也并不代表不能娶夫生子,安享幸福。
如果这一次他成功了,回到朔城,他便会向母亲说明一切。
他不木讷,他也会察颜观色。
她的心情,她眼底闪动的光芒,那隐隐的期许总是在不经意滑过,她有挣扎,她有徘徊。
而他也知道她的顾虑是什么。
身份的差别在他面前算什么呢?
她无盐,他不是也无貌吗?
这样的组合,还会有人置喙吗?
打定了主意,赵寒将那暖玉慢慢地贴近了心口。
这一次,他的心,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港湾。
突然,一道蓝色的火光直冲天际,在暗夜里绽开妖娆的花朵,照得赵寒的脸庞雪白一片。
这是他给下属在危急情况时发出的求救信号。
带了多少人出来,他便要带多少人回去,他们理应共同进退。
这一批为国奔波的勇士们,他不会让他们在这里丢掉性命。
赵寒眼神凛冽,利落地翻身上马,宝剑出鞘,向着那发出信号之地冲去。
“将军,我们中埋伏了!”
看着赵寒横空立马的昂扬身影,有人高喊出声,带着绝望中最后的一点希冀。
举目望去,一片火光之中,牲畜嘶鸣,人群闪避,血气冲天,弯刀骑兵的身影轰然乍现,挥舞着那银亮的刀锋,毫不留情地收割着一条又一条的生命。
赵寒有一刻地怔愣,随即便冲入了自己的队伍之中,与那为数不多的士兵们一起与敌人拼杀着。
可他的心里却在闪过一个又一个的问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