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辰小心翼翼地探问着,能让这青衣男子不惜路途来寻的人,想必不简单。
“隐世名医……南悠……”
说完这几个字,青锋似乎陷入了沉思,那握住剑柄的手也不由得紧了一紧。
南悠的名号,在江湖中也只是个传说,传闻他性格怪僻,不会轻易对人施救,他这一次来,也不知道能否成事。
可这落日花的毒,江湖中已难寻解法,他服下随身携带的解毒丸暂时抑制了毒性,但如果解不了这毒,不仅会双目失明,更有性命之忧。
“南悠……”
皇甫辰默念着这两个字眼,很温润、清雅的名字,隐世名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第二天一早,收拾好行囊,俩人便步行上山。
虽然春天已经到了,但在这雪峰山上,似乎见不到一点新绿,遍地白茫茫地一片,积雪终年不化,而且越往上走,那气温更是寒冷。
山上山下温差也大,到半山腰时,便刮起了雪风,迷得人睁不开眼,俩人的步伐也更见艰难。
没有武功底子,皇甫辰的身体哪能抵御这样的寒流,手脚慢慢地冻僵,行动也变得异常迟缓。
青锋似乎也感觉到皇甫辰的异样,大氅一挥,将她裹了进来,以长剑支地,在风雪中一步一步慢慢地前行着。
骤来的温暖让皇甫辰有些诧异,打着哆嗦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大氅的边缘,目光投向青锋,却是说不出的复杂。
他一直是冷冷淡淡的,从来没问过她什么,也不主动提及什么。
在这时候,竟然会有这样的举动,确实让她一阵诧异,但心里缓缓滑过的,却是温暖。
是啊,在这冰雪之上,他们是互相扶持的俩人,没有了谁,另一个恐怕都不能全身而退。
她是他的眼睛,而他也在庇护着她。
突然,皇甫辰只觉脚下一松,原以为是石头的地方竟然是蓬雪堆积而成,那样的一踩,便彻底塌了下去。
青锋只觉怀中一空,原本轻揽住的人儿竟然滑出了自己的防护圈,他手腕一转,将剑鞘深深地插-了进雪堆里,大氅飞舞,颀长的身影往下一沉,长臂一伸,紧紧地抓住了皇甫辰的手。
“别放!”
那只手很冷,比他的略小一些,他甚至能清楚地摸出那皮下细弱的骨骼。
这样纤-细的一双手,不能和习武之人相比。
那一日,他所见到的情景似乎再度浮现在眼前。
茶馆里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整个镇上似乎都失了人气,但那个女人却还是冒失地踏了进来,坐在了仅隔一桌的位置。
那张脸孔他一瞥之下便记在了心间,她是一个很美的女人,虽然皮肤略微黑了一些,但那样的美貌足以弥补所有的缺陷。
她不像其他人,在害怕之余,却也有相当的镇静,能够审时度时,做出对自己最好的选择,这样的女人,该是不平凡的。
“呼……”
皇甫辰深呼一口气,刚才,差点便摔了下去,抬眼向上看,那一张清俊冷漠的脸竟然浮上了几许担心的神色。
他……竟然在担心自己?
这样的感觉在心底漫延着,竟然让她感觉到一丝温暖。
此刻,雪风呼啸,寒意席卷,那在冰天雪地中紧握的一双手,却让两个本不相识的男女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心的悸动。
缘份,或许就只是缘于刹那的感动……
“这样支撑不了多久,你快放手!”
“你没听到声音吗?雪崩了,快走!”
“你是笨蛋吗?不要命了!”
“不放!”
“你……”
“叫我青锋!”
“青锋!”皇甫辰自梦中惊醒过来,看着木屋内简单的摆饰,眼光慢慢地落到那一堆跳跃着的火光之上。
她记得,雪崩了,大雪将她和青锋埋在了一起,幸好有一块大石为他们阻挡着,余下了一小块空间,可那里好冷好冷,她与他不得不抱紧了取暖。
因为运气毒发,青锋的身体变得好烫,在她怀里胡言乱语,少了凌历的锋芒,他脆弱得像个孩子。
温暖渐渐离他们远去,也许生命会在下一刻终结,皇甫辰渐渐失去了意识,赵寒那张刚毅的脸庞在记忆中模糊起来,最终也变成了一团迷雾……
显然是有人救了她,那么青锋呢,他也获救了吗?
不能忘记在那狭小的雪窟中,那个脆弱男子的依恋,那样无助的他,才是那掩埋在心底最真实的他吧。
“喔,你醒了?”
一袭白衣的男子推门而入,顶着一抹风雪,对皇甫辰绽开一朵清浅的笑容,如清风扑面,春暖花开。
“你是……南悠?”
微怔之后,皇甫辰立马回过神来,这雪峰山上,除了隐世名医,还会有谁?
“嗯。”南倏埋头在桌边捣鼓着什么,头也不抬道:“你的朋友暂时无碍,不过那眼需要好好养养,落日花的毒他也能够忍得下,心性实非常人。”
“谢谢你救了我们。”
皇甫辰点了点头,青锋那形于外的强势与刚强,确实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的。
“我能去看看他吗?”
皇甫辰下了床,站定在南悠一尺开外,这样清雅脱俗的男人,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就连靠近都觉得是对他的一种亵渎,他的圣洁,不染尘埃。
“你去吧,他在隔壁的房里,现下正睡着,别吵醒他。”
南倏抬头,笑容温暖,将刚才捣鼓完成的草药包递给皇甫辰,“这包药草放他枕下,助他安眠。”
“嗯。”
皇甫辰亲手接过,凝视了一眼南悠,便出了门去。
在那暗不见天的小雪窟里,青锋暴露出了他最原始的恐慌,原来最刚强的男人也会在无意识中感到害怕与绝望,他断断续续讲述了他童年的经历,江湖的艰辛,以及在血腥刀口上生活的无奈与孤苦,这些完全是皇甫辰不能想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