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小巷中的时八,不曾意识到,在这个城市里,数十辆大小各式,老少不等的车与人,纷纷将似有似无的视线,对准了他的方位。
“从时家到莫家,要经过这里、这里、这里、这里以及这里。五个路口。我们的车队,就在这条路线,这条路线,以及这条路线上行进。平均每隔30秒,就有一辆我们的车,经过这五个路口。少爷放心!神仙来了都救不了这小子!”
小巷的尽头,就是第一个路口。
时七在前面骑,时八蹲在后面车厢,按时七的说法,等下见着莫晓晴,才是他时八卖弄的时候,现在他的任务,是要养足精神。
时七看看左右无人无车,便想骑车冲过去。现在是周四下午,工作时间,车少得很。
这时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小七!”
“老爹?”时七时八两人闻言回头。车子顺手停了。本来就骑得很慢,只要住脚不踩,车子自然停。
在他们回头的时候,一辆面包车从路口轰隆隆地飞驰而过。带起一阵劲风。吹得两人迷了眼。
迷蒙的视野中,小巷对面,一个佝偻的身影渐渐行来。
弯曲的腰背,干瘦的身形,满脸的皱纹,粗糙的手,纤长的手指,左手中,两颗巨大的骰子,被那只妙手,当成铁蛋一般,翻滚把玩。两只骰子被使得翻滚如飞,乍一看去,就像一只飞滚的车轮。
时老爹带着一身的沧桑,走到七八哥两面前,眯着眼睛笑了。
“老爹,你什么时候回的家?我们刚才回去,没看见你啊!”时七奇怪地问。
“嘿嘿。在隔壁老王家喝酒呢。”时老爹笑着说。
远远的,路口尽头,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响起。
“你们两个要出去么?正好!载老爹我一程吧!”
“爹你上吧!”时八连忙下车把老爹扶上去。
“好!走起!”时七一声吆喝,就要开动。
“等等!”时老爹忽然喊。
“爹,还有什么事?”时七回头问,踩踏板的脚自然停住。
“待老爹我先算一算,看看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说着,时老爹神神道道,把手上的两颗大骰子往车厢里丢去。
三人的视线,全集中在滴溜溜转动的两颗大骰子上,浑没注意到,又是两辆车,一大一小,一左一右,先后从他们前方的路口呼啸而过。
骰子滴溜溜转了一阵,终于停下来。
一个一点,一个四点。
“唉呀呀!一四一四,要死要死!两个点都是红色!今天有血光之灾,不宜出行,出行不宜哪!”时老爹神神道道地念念有词。
“切!”时七笑了:“爹啊!一是刀,四是发,这两点,是说你今天有刀赚,要发财哩!”
“哦。刀发?发刀?有理!好!这个兆头好。那咱们走起!”时老爹一听,喜笑颜开。
时七用力一踩,一鼓作气,冲到了对面。
一辆重卡,从他们身后,呼啸而过。
“小黄!你刚才怎么没按原定路线走!”
“我晕啊老大!见鬼了!刚才在前面路口,我方向盘突然失灵了!怎么扭都不打转!”
“小黄你个悲剧!这么好的机会!被你浪费掉!如果你在那个路口及时转向!这小子今天就被你赚到了!嘿嘿!现在好!要便宜我们了!”
时老爹一家三口,慢慢地挪呀挪,挪到了第二个路口。
“小七呀!停一下!”快到路口的时候,时老爹又开金口。
“唉!啥事呀老爹?”时七转头问时老爹。
一辆小卡车从前方的斑马线上,呼啸而过。
紧接着是一辆黑色吉普,两辆车一辆顶一辆地快,活像赛车。
“爹口渴,你去买瓶水来给爹喝!”
“行啊爹!在这儿等着哈!”时七下了车,往路边小店走去。
几辆车,慢悠悠地,从前边路过。
“我勒个去!这帮人!怎么不走了!搞毛啊!他们这是赶路接人啊,还是散步逛街啊?”路过的车主们,那叫一个碎碎念啊。
时七拿着水回来了。
“哎!乖!走吧!”
“爹你喝水先。”
“走吧!爹等下喝。”
时七一口气冲过去。
半分钟后,连续几辆车压着这条斑马线呼啸而过。
“飙飙飙飙个毛啊!人早过去半天了!”一个郁闷的声音骂起来。
“下个路口!下个路口!我还不信了!下个路口一定要搞死他们!”一个声音咬牙切齿地说。
数分钟后,第三个路口。
“诶诶!小七!等等。”时老爹再开金口。
一辆出租车呼啸而过。一辆卡车紧随其后。
“爹呀。又有什么事啊。”时七也没脾气了。
“爹喝水呢。爹要喝水了。”
“哦喝吧。您慢点。别呛着。”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哈!你们两个喝不喝?”
“不渴!不渴!”两兄弟连忙摇头。
时老爹慢慢地扭紧盖子。没留神,盖子掉在车厢里。
“唉我这老爪子,老咯老咯!手变笨咯。”
“爹不老!爹长命百岁。”时七在前面笑着说。
时八弯腰捡起瓶盖,从时老爹手中接过水瓶,倒了点水冲洗一下,扭上。
“就你嘴甜。只是甜中带刺,常常伤人。”时老爹笑骂。
又是几架车慢悠悠地路过。
“这三人墨迹什么呀?见鬼了!投胎都这么磨蹭!真受不了他们!”路过的车主们暗骂。
“走吧走吧!瓶盖好了。”时老爹吩咐。
“好!坐稳了!”时七一声喝,一鼓作气,又冲过了这一道路口。
他们身后,发生一起严重的追尾事故:前面的车在慢悠悠地走,后面的一辆车轰隆隆地冲上来,转向不及,撞了。
“我靠!陆子!你自己怕撞你让开啊!干嘛把爷的路也堵了!”
“老子怕个卵嘛!撞一下顶老子十年苦工!老子怕个卵嘛!老子油门失灵了!操特妈的!老子油门失灵了!见特么鬼了!今天这事儿!我看!邪门得紧!”
“得了吧!你自个儿胆小还要找借口了!我油门失灵了,我油门失灵了。”前面的声音捏着嗓子学两句:“你干嘛不说你脚失灵了?我脚脖子抽筋了!我脚脖子抽筋了。”
“对了。你们这是往哪去呀?”时老爹忽然问道。
“我们等下要去接个人。老爹,小八要给你找门媳妇了!”时七乐呵呵地叫。
时八闹了个大红脸,连忙解释说是有个同学想来住几天。
时老爹眯着眼睛笑,连说没问题。
“哦是了!等下老爹是要往右是吧?”时七忽然想起了什么。
“是啊往右。”
第四道路口。
“人呢?怎么这一次连人都没了?人哪里去了?”
“我靠那爷仨前面往右去了!压根儿就没走这条道……等下肯定直接从前面路口绕过去了。第五个路口改地点了!”
“最后一次机会了!大家伙!一定要好好珍惜呀!不能再出岔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