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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誓言,两个生命应当如一(5)

还未多想,胸中便已经氤氲起巨大的悲怆,她终是松开这处热源,低头,满脸绯色,说:“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辰君将衣服整理了一下,看似很随意地说:“我还以为你要向我解释为什么你的手机又突然有电了呢。”直到这个时候,他还能开得出玩笑。就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怎么还会有力气来开玩笑呢,尤其是在此情此景,在他吻过她之后。只是,此刻的他,又能怎样呢?这一晚过后,日子又恢复到合理的轨道上,周而复始地慢慢运转起来。辰君依然是那个不苟言笑,偶尔流露不经意温柔的人。早上有课便同她一道起床,乘同一辆车去学校,晚自习后,他总是站在一处阴影里静静看她走近。

恍若彼此间经历的一段梦境,辰君对那晚的事情始终只字未提,而辰杉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自然也不能多问,总不能厚着脸皮说:你亲了我,就要对我负责——尽管我是你的妹妹。

她猛地摇摇脑袋,不行不行。卢小曼去拍她的背,“你干什么呢,动作怪异得很,听说禽流感来了,不知道是不是你这临床表现。”

叶希在后头拿笔尖戳她,“你能不能别这么刻薄啊,有事没事就咒她,要是真病了,就休怪我心狠手辣,将你当豆腐渣工程给一锅端了。”

卢小曼翻着白眼大呼受不了,“少在我面前秀恩爱,隔年的年夜饭都要吐出来了,不带这么恶心人的。”叶希倒是安之若素,“这只能说明你的消化系统实在太差。”被卢小曼一个橡皮扔到眼睛,疼得他直捂脸。

闹消停下来时,上课铃已打,叶希却还有一件正经事没和辰杉讲,他趁老师在黑板上抄题目的间隙,狠狠踢了辰杉两脚,将一张纸条从桌子下方递到辰杉手里。

“寒假有校际篮球比赛,决赛那天记得过来看我。”

辰杉拿笔支着下巴想了半天,又和隔壁的卢小曼就纸条内容进行了一下眼神上的交流,这才匆匆下笔。

“我要在家复习功课,就要高考了,哪有那心思啊。PS:小曼说她会在百忙中抽出时间,绝不错过看你丢脸的机会。”

叶希气得差点没掀桌子。

“我去打球都是为了谁,你怎么能这样忘恩负义、无情无义、背信弃义、毫无意义……”

辰杉直笑,“到那天再说,还没期末考试呢。”

可时间仿佛踩了一脚香蕉,刺溜一下就滑到顶头,等她再想起来这件事的时候,期末的最后一轮补习已经结束,所有功课的成绩也大白于天下。老师在班级排名上划出两道红线,分别是全校排名前一百和前两百,辰杉在第二条红线下数了半天,这才沮丧地发现自己的名字。

叶希冲她挤眼,“不错了,至少不在倒数十名,比上几次周练名次都要好。”

辰杉还是闷闷不乐的,人都说红花还要绿叶配,没有绿叶的衬托,红花就美得不够彻底。她始终想问,说这话的人到底有没有考虑过绿叶的感受!反正她做了这么多年的绿叶,丝毫没为自己这种大无畏的奉献精神感到欣慰过。

章卉自然又是第一,这完全不让人吃惊,在她的身上,不是第一才是恐怖片。当辰杉悻悻从看分数的前排挤出来的时候,正巧遇上窝在后头的章卉,说不清是出自哪种心理,她主动和她搭话道:“不用看了,又是第一呢你,比第二名高出十几分。”尽管已经克制,可话里始终还有些怪腔调。

章卉冲她点点头,用力挤了一挤嘴角,做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直到辰杉与她擦肩而过的一瞬,章卉方才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快速说:“或许你也应该努力,向人证明你的实力。”

辰杉一怔,讪讪地笑,“我哪有什么实力啊。”她却答非所问,“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辰杉更加不自在起来。以至于辰君都忍不住问她,“你这么无精打采是为什么?”辰杉说:“好像我看错了一个人,以前我总以为她是那样,可现在却发现她是这样。我觉得有些后悔,直到现在才发现她的不一样,可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所有伪面后的真实脸谱到底如何,我又不得而知了。可能,她也不想甚至不屑让我知道。”

辰君在那一瞬,几乎就要以为她所说的这个人就是他,幸好她突然插嘴说:“章卉这个人和谜一样,我读不懂她。”这才忽然放下心来。

[生或死,一瞬间]

寒假开始没两天,辰杉就在房门口捡到一张票,是一场翰大对抗其他学校的足球友谊赛,时间就在这天下午两点。她没多想,将票拿去辰君房间,正好家政阿姨正在里头打扫,便将票放去他的床头柜。

“他人呢,在下头吃早饭了吗?”辰杉随口问。阿姨停了手上的事,捶捶腰说:“这个不清楚,一大老早就走了,说午饭也不回来吃。”“那这票他还要不要,好像一不小心掉我房间门口了。”“这我就不清楚了。”辰杉点头走出去,发了个短信问他,可一直等到下午两三点,手机还是毫无动静。

辰杉想,什么事情啊,偷偷摸摸的,也不告诉她一声,难道是去那种男生才能去的场所,左拥右抱,卿卿我我?手机突然铃声大作,她被吓了一跳,以为是辰君报备行踪呢,谁知一看居然是叶希打来的。

“不是早提醒过你我今天有比赛嘛,你不来的话,我发挥不出实力,万一输了,你担不担得起这个责任啊!”叶希在电话那头抹汗,沮丧得一张脸发青,队友在旁边催促着他上场,说什么也要抢下他手里的手机。

声音传过来的时候便有杂音,吱吱的听不清说什么,断断续续听个大概,辰杉就说:“我有事,去不了。”

“我靠,你有什么破事儿啊,难不成你要去看翰大足球队的比赛啊,上次踢球撞你的那烂人可在里头!”叶希一着急说话就不爱动脑子。

辰杉发火,“你怎么和我说脏话呢!”仔细想了一想又突然觉得不对,下午的比赛辰君有参加,怎么他从没说过?

叶希在那头一个劲儿地赔不是,生怕这姑娘一拧,说什么也不肯来,“我请你吃香辣蟹,吃麻辣香锅,吃关东煮……实在不行,下次周杰伦来开演唱会,我买两张VIP中P的票,咱俩一道去看,成不成?”

“VIP你个头,你就是一P。”辰杉笑骂着将电话挂了,坐凳子上想了半天,这才约着卢小曼风风火火杀了过去。

路上,卢小曼翻起白眼,拿乔说:“都是你,都和人约好了去看足球赛了,还硬是拉我去篮球场,比起方佳敏来,我还是喜欢辰君多一点好不好?”

辰杉又将眉头蹙了蹙,单单去看叶希,不看辰君,会不会厚此薄彼呀。可是他没告诉过她,是不是代表他一点儿也不想她去?如此一想甚是对头,不然他怎么有票也不送,还偷偷摸摸一早就走!辰杉气得不行,对卢小曼说话时便心不在焉,“可是那儿有叶希呀。”

卢小曼犟嘴,“谁要看他!”明显的底气不足。只是各人都有各人的心事,辰杉丝毫没听出半点异样。

赶到市体育馆时,篮球赛几乎已到尾声。姗姗来迟的两个女孩发现,苏羽也错过了大半比赛,正满头大汗地坐在场边休息。

卢小曼说:“美人就是美人,香汗淋漓的样子也漂亮,再看看咱们俩,唉,简直惨不忍睹了。”

辰杉不吱声,拉着她就近坐,谁知道叶希眼尖的厉害,比赛还在继续呢,他就挥着两只手向场边大喊,“辰杉,你有没有看到我刚刚投的三分球,帅不帅,是不是很像三井寿啊!”

要不是方佳敏拦腰抱住,叶希早就冲到场外了。球场内乱了套,裁判捏着哨子一时也蒙了,指着人高马大的叶希说:“怎么回事儿,比赛期间,不许和场外聊天。”

卢小曼和辰杉面面相觑,不停冲着四周诧异的人群说:“我们不认识他,真的不认识!”

比赛最终是翰大一队大获全胜,叶希一身臭汗,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跳上看台就去找辰杉。辰杉拉着卢小曼往旁边躲,却还是没能控制住局势走向,被叶希一把抱住不说,还硬扯着要拍照。校摄影社的很快跟过来,闹着要两人亲密一些,快门按下的那一秒,叶希突然弯腰在辰杉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辰杉尖声叫起来,“你干吗呢!”用手狠狠捶过去。叶希一拳拳都吃了,却是一脸贼兮兮的笑,还沉浸在刚刚的幸福感中,乐呵呵地说:“别害羞啦,不过亲了一口!”

只是这么一瞬间,电光火石的一秒,一旁呆立的卢小曼像是被人狠狠一推,整个人摔下了万丈深渊。她捂着怦怦乱跳的心脏,不停告诫自己朋友夫,不可欺,可鼻子里总是酸酸的,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晚上,带队的几个体育老师请全体队员下馆子,考虑到男生们必定是会痛饮一番,便本着勤俭节约的原则,带上辰杉、卢小曼和苏羽来解决饭菜。

一路上,卢小曼惜字如金,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而辰杉心里乱糟糟的,也不想理她。倒是叶希,精神好得出奇,一路走一路为大家讲笑话。

“一天,一尼姑去医院做B超,医生把她和一孕妇的单子拿错了。她看着那检查结果,痛心疾首地说:‘唉,这年头,连胡萝卜也不能相信了!’”

大家都哈哈笑起来,有个带队的女老师听见了,红着脸过来揍叶希,羞赧地说:“什么烂笑话,当着三个女生的面也敢说!”叶希不停躲着,油头滑脑地问:“老师你不算女生啊?”老师说:“我都多大年纪了,还女生!”叶希笑道:“那还脸红什么,要不我偷偷和你说?”

又是一阵笑,辰杉和卢小曼这才觉察出点异样,但也懒得理会,谁要管他们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一餐饭吃得更加无聊,直到苏羽端着酒杯去另一桌,卢小曼才凑着辰杉的耳朵说:“原来足球队也来了,辰君也在呢。”

辰杉掉头去看,苏羽脸颊泛着潮红,正和辰君碰杯。他形容居然有些懒散,大概是高强度的比赛让人疲乏,他一手撑着桌面,一手端着酒杯,很是潦草地和对方碰杯,说一句:“你随意,我干了。”一仰脖子,一杯澄黄的酒下肚。

辰杉将脸又转了回来,叶希刚剔好一碟子的虾肉,整整齐齐地码在醋里,兴奋地说:“喏,没香辣蟹,基围虾也不错嘛!”一股浓烈的醋味钻进鼻腔内赖着不走,辰杉倒尽胃口,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打不起精神来。

另一桌,辰君来者不拒,将大家递来的酒一杯杯喝个干净。他并非是千杯不醉,平时几乎滴酒不沾,只是心里有根弦绷得紧紧,也许只有酒精才能缓解。直到饭后在路边吐得稀里哗啦,醉得像只泥鳅似的爬不起来,那一阵阵的揪痛还是存在,这才想到其实胃永远在心的下头,灌再多酒也浸不下那颗心。

视线尽管模糊,头脑依旧清明,隔着一条街,他望见叶希揽着辰杉的肩,一同上了辆计程车。他抠着鞋带,嘴不受控制地嘟噜了几句,方佳敏听见了,不解地问:“辰,辰杉刚走,你找她有事吗?”

“你找我有什么事啊?”辰杉满肚子狐疑,冲出租车上的卢小曼挥了挥手,叶希正杵在她前头,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友情提示,这边打车可难得很,你让车走容易,让它来不易。”

叶希说:“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他手一抬,指着漫长的沿海公路,说:“咱们俩走会儿吧。”

蔚蓝的海沉作一片深色的玛瑙,白色的海浪是上头条条逶迤的纹路。冷风似刀,从海上来,道路两旁,墨色的枝丫簌簌抖动。

“天这么冷——”她缩了缩脖子,刚一迟疑,叶希已经将手套、帽子、围巾温暖三件套,一件件地为她穿上,他笑起来,眼中映着银河,“这样就不冷了吧,拜托了,就走一会儿,走一会儿就送你回来。”

辰杉向手套上呵着热气,略一沉吟,“行。”

叶希像得了糖的孩子,爽朗地笑起来,“要是放在以前,小学的时候,要将我现在的心情写在日记里的话,一定是那句经典的‘一蹦三尺高’!”他像模像样地跳起来,好像身体里充满了无限的力量,在萌芽,在生长,在勃发。

辰杉只附和地笑了一笑,“放在现在,你也只会用这一句。”

叶希抓抓头发,“这都被你发现了。”一时间却又沉默着不说话,看看海,看看树,还有车来车往间交错的灯柱。手紧紧攥着,手心一片湿腻,他突然清咳几声,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辰杉,做我女朋友吧。”

辰杉猛地停下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认真的,严肃的,他,就这样毫无铺垫地切入正题,不再闪躲对于对方的感情,也不再顾虑现在的身份。

“叶希——”

“你先听我说,辰杉。”叶希捏着她的肩,和她面对面而站,恨不得嵌入她的眼睛里,“我原本是有想过等到高考之后再和你表白,可我不知道那时候还来不来得及抓住你,就像我们以前一样,我很怕会在一夜之间又一次失去你的消息。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做出的每一个承诺,都不是一时冲动的胡话,我对你,从小到大,始终如一。”

时间归于停滞。

叶希在瑟瑟寒风里几不可察地颤抖,紧张布满他全身每一处神经,就好像从很久远的过去而来,只为等着一个人的宣判,生或死,一瞬间。

一分一秒,犹嫌太长。

辰杉向后退了一步,从他禁锢的空间里走出,低声说:“对不起,叶希。虽然我一点也不想承认,但我对你是真的没有那方面的感情。”

仿佛听到身体某处断裂的一声脆响。“其实,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是哥哥。”对话停顿了几秒。叶希突然提高声音说:“哦,这样啊,没事。”他嘴角的笑意是刚刚来不及恢复的僵硬,而心中涌起的失落正排山倒海地袭来。他往后退,踉跄几步,感到自己像溃败的军人,慌不择路地逃跑。辰杉心里难过极了,因为生命中的精彩原本就乏善可陈,她不敢肯定,这一次的拒绝是否会让她永远失去这个人。他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太长,揉在岁月里,带着干枯翘曲的边,冷峻地贴上记忆的褶皱。她闭上眼,深呼吸,许久都忘不了这一幕。“嘀——”一声尖锐的汽车鸣笛,身体忽然被人用力抱起,紧接着旋扭几步,她因失重跌倒下去,却压上一处坚实的地方。辰杉吓了一跳,回头去看,辰君正紧锁眉头,一脸痛苦地倒在地上。她吓得连忙起身,跪在旁边拉他起来,“辰君,怎么是你!”

黑色的轿车滑移到道路一旁,降下的车窗里,有个陌生男人探出头来,“你,会不会走路!”说着便将车子回归原位,飞驰而去,车后是两三道深色的痕迹。

辰君在地上躺了半晌这才恢复力气,后脑撞地的一瞬,有一股惊心的疼痛窜遍全身,他听到自己的骨骼发出沉闷的响声,脖颈开始僵硬。

辰杉几乎快哭,“要不要叫救护车,辰君,你和我说话!”辰君自越加清晰的视线里看她惊慌失措的脸,意识到现在的自己一定分外狼狈,可他仍旧很坚定地说:“不要。”“但是你的脸色很难看,我很害怕。”他正坐起来,辰杉赶忙去扶他的胳膊,却被他冷颜挪开,“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回来得这么晚,路上车很少,你就可以一个人安安全全地站在路中央了?”他忽然笑起来,弯起的唇角却像一把匕首,“不,刚刚还有另外一个人陪着你疯。”

辰杉有些委屈,“我只是没有注意。”“对,你的反应总是比别人慢半拍,念书慢半拍,做事慢半拍,

走路慢半拍……”他咬着牙,“唯独谈恋爱,比太多人快了一拍。”“你为什么这么说?”她无奈地叹气。辰君站起来,顿了一顿让脑子恢复清醒,继而很快地走起来。辰杉在后头一路小跑地跟着,去拉他,又被猛然甩开,踉跄几步方才站稳,地面的影子笨拙得像是一只企鹅,她欲哭无泪,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生这样大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