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铮想推开徐路遥的。这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失败的一件事，想推开，但是没有推开。
佟铮想：唐千贝，我，我们的婚姻，于你是可有可无的，但我，于她是不可或缺的。唐千贝，你弃老子如敝履，但老子并非敝履。
徐路遥脑后不长眼，仍戚戚然地：“佟铮，我累了……”
“徐路遥，”这是唐千贝的第一句话，“我们聊聊，累了你也再坚持坚持。”
徐路遥一颗心入地上天，上天入地，好不折腾。可连佟铮都没有推开她，她自然也没有必要小题大做了。她缓缓回过头，当下，她占尽了优势。
佟铮阻止：“你有什么话找我说。”
“我吃不了她。”唐千贝走开了。像是从断头台走向死亡似的，一下子，她便走开了，头发滑出一个弧度，落回脖子上，像砍刀一样。
佟铮仍阻止徐路遥：“你别去，我去。”
“她吃不了我的。”徐路遥笑了笑，借用了唐千贝的话。
浴室里余下佟铮一人后，佟铮打了个冷战，是从骨子里嗖嗖地冒寒气。自从他和唐千贝认识的第一天，对上的第一眼，自从他娶她，说会永远爱她，唐千贝要他发誓，他说不用发誓，他说我会说到做到，自从开天辟地，他打死也想不到会有今天这一幕，想不到有一天他会用这种方式伤害唐千贝，以报复她对他的伤害。不能否认，这一瞬间，佟铮感到痛快淋漓。
佟话之外。
唐千贝直挺挺地伫立着，空气中莫名有一股血腥味。唐千贝以为是她肚子上的伤口又绽开了，脓水直冒。她低头摸了摸，又似乎没事。
徐路遥尾随出来，拍了一下唐千贝。
唐千贝像被电击了似的弹开，气喘如牛。唐千贝自认为足够坚强了，在发生了比噩梦更令人作呕的事情后，她做得到一人承担，仍能独来独往，谈笑风生，但足够坚强，不代表她不恐惧。
“我没有要吓你。”徐路遥一样被吓了一跳。
唐千贝仍能闻到血腥味，她后撤了两步：“徐路遥，你大我几岁，但在佟铮这儿，我是你的前辈，今天前辈我就给你敲敲警钟。将来……等你将来结了婚，有了家，有了孩子，也许你也会面临你的‘徐路遥’。她比你长得还好，嘴甜，张弛有度，和你老公共度的时光，比你更多，你老公今天吃了什么，开不开心，你不知道，她知道……总之，也许你也会面临你强大的外忧。人还都说外忧不可怕，因为苍蝇不盯没缝儿的蛋，所以可怕的是内患。但我真的不赞同啊，假如没有你这外忧，或许我和佟铮，真的能度过这一关。”
徐路遥听得痴痴的，唐千贝……变了个人似的。
“预防针给你扎一扎吧，徐路遥，等你到了我这一天，你在乎的，也一定不是男欢女爱了。你只是觉得抱歉，觉得对孩子抱歉，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了。”
“唐千贝，你这深入浅出的，主旨就两个字，责任。”
“是，是责任。”
徐路遥一笑：“你们没有爱情了吗？没有爱情的婚姻，是可耻的。”
唐千贝不畏缩：“别他妈和我歌颂爱情好不好？我和佟铮爱得死去活来，天崩地裂的时候，你还真算不上棵葱呢。可如今，假如有一天我为佟铮连命都不要了，那一定不是因为我爱他，那一定是因为他是我老公，是我女儿的爸爸，是我的家人。这就是责任，远远比爱情更伟大的责任。”
徐路遥流了汗，敌人不是窝囊废了，敌人是劲敌，这真真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唐千贝仍被浓浓的血腥味折磨着，她并不恋战：“总之，离了婚，也许我还得再爱他一阵子，这事儿，还真不是说停，就能马上停的，但我不会再为他付出什么了，因为他不值得，因为爱情……不值得。”
“你说什么？离婚？你说……你要离婚？”徐路遥五官都移了位。这算什么？得来全不费工夫？
唐千贝多一个字也疲于说了，点点头，便走了。
后来，唐千贝拦下一辆出租车，车停下来了，但随即司机像是见了鬼似的，一脚油门又一溜烟跑了。
唐千贝低头看了看，看见她裤管殷红了一大片，细细一琢磨，大腿内湿热热的，血腥味疯了一样的弥漫。
她的月事，就这么回来了，来势汹汹，像要要了她的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