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吧。”我挂了电话,没挂好,电话发出嘟嘟的声音,我的心中有些空。我们常常觉得自己空,我们的心到哪儿去了,找不到,也不想找。
今晚没有约会,跟燕风狠狠地吵了一架,昨天分手,我看见了他的床上有别的女人,赤身裸体,眯着眼睛看我,很美,白得像刚刚凝固的牛奶皮,身上还飘着我的香水味,chanel,我的最爱,我唯一的奢侈。我以为自己会爆炸,会撕扯那牛奶女人的头发,可我没有,我只是冷冷一笑,笑自己,也笑燕风,离开。
生日前一天,分手,不回头,忘了山盟,忘了海誓,忘了你曾经是我的唯一,忘了手指划过肌肤的颤栗,不关心以后他的女朋友是谁,我的男朋友是谁,不关心哪天生日,不关心哪天死日。我坐在屋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这也是从旧货市场买回来的,厚,陈旧的桃色,很舒服,因为像拥抱,我们是人,我们需要拥抱,得不到,幸好有伸着两条胳膊的皮椅子,在角落里等着我们,它们只会破旧,不会背叛。
上网。
一个文化公司的编辑,头像永远是亮着的,他找我,“那那,给我们写一本书。二十万字,一个月够不够?”我的网名叫娇无那,李煜艳词中“绣床斜凭娇无那”的娇无那,令人想入非非的名
娇无那写书的速度在网络文学界是个神话,那那速度无人能超越,半个月一本书,只要我想写,反正故事是编的,不需要技巧,不需要文笔,只要情节,只要好看。
我已经休息了一个月了不写东西了,因为燕风,我以为自己爱上,可依旧成空。一听见写书,有种懒洋洋的兴奋,“什么题材?”
“穿越。”
“让别人写吧。”我兴致立刻索然,凋零如秋天的花。
穿越,半大孩子看的东西,神经,幼稚,傻气,无聊,肤浅,可笑,恶心人。(各位写穿越的大大不要拍偶!)
“现在流行,给你7%版税,首印两万册,怎么样,成交吧。”编辑贼心不死。
我的小说一直是白菜价,千字50,卖断,一出手,是生是死,畅销滞销,是出版宝贝还是出版毒药,不理。
忽然给我提价,让我真实触摸着版税这样的词,是个飞跃性的进步,但是穿越,算了吧,我还是发了个一呆呆的表情,“不想玩,给摔锅也不行。”
编辑吐血,头像倏然熄灭。
陷在椅子中好一会,关了电脑,站起来,拿上手提包,梦游一般地走出门口,飘下楼梯。生日,谁给我庆祝?中秋,我和谁团圆?
张莽,张莽,只要你再说一次,“心心,回家吧。”
没有,没有,月圆之夜,哪个美丽的女人会前去与他共度,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明月如霜,好风如水,十轮霜影转庭梧,此夕羁人独向隅,明月明月明月,争奈乍圆还缺!
这条街太暗,明月还没出来。只有梧桐的树影,浓,重,直压在人的心上,路灯被哪个有暴力倾向的人砸了,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发出光来,没人管。树底下站着女人,天凉了,却穿着热裤,或者短裙,露出并不太直的腿,摆着各种并不美妙的姿势,在风中微微发抖,在黑暗中默默等待,茫然地看着稀落的来往男性行人。要吃饭,就要卖掉软软白白的身体。
我不卖身体,我卖文,缠缠绵绵的文。
我的目光掠过一个已经苍老了的女人的脸,漠然灰暗的脸。乳房下垂,皮松肉弛,祝你好运,流莺,祝你好运,野鸡,卖个好价钱,在中秋之夜。
一声刺耳的马达声忽然掠过,我的手提包跟着那声音向前飞去。
飞车党!
不,不!你不能拿走我的手提包!不管你是什么党,你不能拿走它!
我死死抓住手提包,不管那个眼球突出目光残暴的男人用小刀如何刺向我的手指,血,滴在冷硬的马路上,开了一路的花,桃花梅花罂粟花。
夜太黑,无人来救我,或者有人看见了,却掉过了头。很疼,手上,身子,头部,我被拖倒在地上,见鬼的马路怎么这么硬,我听见头骨磕裂的声音,听到腿骨折断的声音,疼,疼得不想再活。可我不放手,死也不放手。
有些东西,不值得我们动用一下眼角,有些东西,值得我们用命去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