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落幕诗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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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自责

“错误?”胡潇筱有些好奇。

“嗯,何冠文应该跟你说过,我小学的时候很矮,也很瘦小,却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浩子说。

“嗯,记得他提起过,不过倒没有听他说是为什么,难道有什么原因吗?”胡潇筱问。

浩子低下了眼皮,表情有些阴郁,讲述了一个让他难以忘怀且十分自责的故事。

那是在一年级,浩子刚刚步入校园的时候。对小学生来说,漂亮的书包更像是装饰,而不是学习工具,他们还没有从贪玩了秉性中收回心来。也是那时,浩子还是一个要强的少年。虽然,浩子还不知道学习是为了什么,但他不肯让自己的成绩比别人差。在很多孩子还不能熟练运用加减运算的时候,浩子已经能够流利地背诵乘法口诀表了。

一个冬季的下午,教室窗外下起了漫天飞雪。同学们不情愿地坐在教室里听课,总试图歪着脑袋望着窗外,当然,也包括浩子。班主任老师拿这些顽皮的孩子没有办法,不禁叹了口气。为了调动学生们学习的积极性,班主任想出了一个主意,“大家想出去玩儿吗?”

“想!”同学们一致地回答。

“可以。”班主任斩钉截铁地说。

同学们一阵欢呼,等待着班主任的指令。

“但是,你们要先背好乘法口诀表。谁先背好,谁就可以出去玩儿。”班主任给出了条件。

同学们却都低下了头,失掉了兴致,这项任务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说可不简单。浩子和其他几个同学,却在一片静默中举起了手。班主任老师指了指坐在前排的浩子,让他先起来背诵。浩子流利地背诵完毕,在同学们羡慕的目光中,率先走出了教室。

浩子在雪地里撒欢儿,享受着大自然赐予的纯净。操场上,还有其它的班级在上体育课。浩子加入了男生队伍,和他们一起踢起了足球。虽然浩子进了球,却被驱赶出了队伍,因为他抢走了许多风头。浩子气愤着,却没有办法,他在操场边缘忿忿不平地站着。不远处,几个女生正聚一起堆着雪人。

几个淘气的男生怀抱着一堆雪球,悄悄地靠近了毫无防备的女生们。一阵尖叫之后,偷袭的几个男生大笑着跑开了。女生们虽然恼怒,却追赶不上偷袭者,除了扯着嗓子咒骂“坏蛋”之外,便毫无办法。浩子作为旁观者,同情地漠视着几个女生的遭遇,直到他看到一个女生,她的肩膀上别着一条嫣红的手绢。那条嫣红的手绢,在浩子心中激起了一阵怨愤的情绪。

浩子缓缓地低下身,握了一个雪球,他将雪球压得十分坚硬,仍是感觉不够威力。浩子踢开雪面,试图寻找一颗石子,却意外地找到了一块玻璃碎片。浩子把玻璃碎片按到雪球中,向那个女生丢去。

之后,浩子便被请了家长,赔了许多医药费。浩子被班主任和浩子妈轮番训斥,听到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没出息!”回到家,浩子又遭父亲好一顿毒打。

再次回到学校时,浩子发现自己的座位被搬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然后,六年时间一晃而过。

“你认识那个女生吗?”胡潇筱诧异着眼神。

“应该不认识,我...没从正面看到她的面孔。”浩子如实回答。

“那你怎么能下如此毒手?”

“我也不知道,只是当时感觉...很气愤。”浩子面露愧疚。

“之前,我竟然还以为你很可怜,没想到是咎由自取。”胡潇筱的眼神和语气都很冰冷。

“我也很自责,可惜一直都没有机会向她道歉。”浩子低下了头。

“有些事情,做错了,道歉是没有用的。”胡潇筱不依不饶,“我的建议是,你去看一看心理医生,或者,从我这里借几本心理辅导的书籍。不过,我倒不是很想借给你了。连一个毫无瓜葛的小女孩,你都可以没有理由地伤害,你周围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安全感呢?说不定,你的忧伤,不过是心理变态的一种体现。”

“那你肯不肯为我做一做心理辅导呢?”浩子挤出了一个笑容,试图消除对话中的火药味。

“不可能。”胡潇筱冷笑了一下,“我更愿意去辅导那个被你伤害的小女孩,她可能会被毁容,从而留下心理阴影,怕周围的同学再伤害她,怕见到陌生的人,甚至患上自闭症。只因你一个鲁莽的错误。”

“唔...”浩子的笑容僵住了,很快又扭曲成一个十分痛苦的表情,他低下头,沉默了。过了片刻,浩子侧头佯装察看天色,虽然还早,但他觉得自己该离开了,“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我们明天再...”

“你的故事不是已经讲完了吗?还来做什么?我居然还试图挽留你,简直太可怕了。知道吗?你的忧伤是一种病,在治愈之前,最好不要接近任何人,它能让你自杀,也能让你杀人。”胡潇筱抱起了臂膀,提高了警惕。

面对胡潇筱的驱逐,浩子无言以对。浩子离开了,没有告别,胡潇筱冷酷的表情不准许他再多说些什么。

但第二天,浩子还是来到了咖啡店,手中拎着一个袋子。而胡潇筱却不在座位上。浩子独自坐在座位上,思索了许久,也等待了许久,但胡潇筱终究没有出现。浩子向女服务生索要了一支笔和几张白纸,写了一封信,他将袋子和写好的信一起交给了女服务生,拜托她转交给胡潇筱。然后,浩子便最后一次离开了那个咖啡店。

在同一天,胡潇筱去了几周前春游的园子,她自己开车。胡潇筱找到了那位算命先生,给了他一张红色的纸币。算命先生没有感到意外,施了一个谢礼,收下了。

“可以再请教几个问题吗?”胡潇筱踟蹰着。

“但问无妨!”算命先生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究竟什么样的相遇,才算是初见?”

“若此刻,你若记得彼刻,伊也记得彼刻,便是初见。”

“如果有一方忘记了,很久之后才记起来的,怎么算?”

“若真的忘记,何谈记起?”

“如果当时,并无好感,甚至讨厌呢?”

“相见是客观,好恶是心情。”

“得一世举案齐眉,必定是幸福吗?”

“放得下是福,放不下是苦。”

“哦...”胡潇筱思索着,意欲转身离开。

“姑娘,可有信物为证?”算命先生问道。

胡潇筱回过头,愣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紧接着又点了点头,“一纸诗文可算?”

“为何不算?”

“那没能看到,也算吗?”

“想必,定是横刀夺爱之人所为吧。”算命先生展开折扇,轻轻摇了起来。

胡潇筱回到咖啡店时,已经是下午,前台的服务生递给了她浩子留下的东西。胡潇晓想,浩子应该是走了,去寻找他的初见和初心。虽然胡潇筱知道自己并不是浩子伤心之源,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但她的落寞远大于怨愤。胡潇筱回到了座位,把装着枕头的袋子放到一边,打开了浩子留下的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