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无辜的碎片扭捏着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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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盲人神医孙秀峰》散文

《盲人神医孙秀峰》

原创作者:低处的迷雾

那年春天,我得了腰间盘膨出。压迫腿部神经,疼得我一塌糊涂,差点没把我疼死。从得病就开始治,这个医院治不好,就上那个医院,四十来天换了有四五家,结果是走着进去,躺着出来。越治越严重。最后把我治蒙治傻了,治得我哭都找不着调儿了。

治得我想要上床躺着时,头一挨近枕头,两条腿就像有无数把小针往里扎一样刺痛。好不容易躺下了吧,还得维持一个姿势,翻身也做不到。因为我一动,疼法又变了,那是两把大刀片死劲摁进我的两条腿里。它们没有声响,却让我在锐痛里身心撕裂。如果我不动,也好不到哪里去,也似有小虫子在腿里爬得乱七八糟,爬不出来的烦躁把我的皮肉往外推那样叫人不想活了。我的腿成了不能动也不能碰的摆设,就那麽被疼痛围剿着压榨着。

窗外的人间依进春天里,春风乐呵呵地唱醒绿树和花朵,我却不是那人间里的人了,我却似被病魔踢打的破灯泡,没有用了,稀碎地倒在人世的边上等死。我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一点也没用,我的腿该咋疼还咋疼。疼得我六神无主。是没法不愤恨了,我躺在床上骂自己快点死吧!

天空蓝得没有一丝忧伤,屋子静得和坟墓一样,也就是说,人世的一切都渐渐远离着我。

老躺在床上,躺得我昏头胀脑。然而,下床时更让我崩溃。身体刚起来,就有无数把小锥子猛地冲进我的腿里暴躁地乱蹦。那疼,真叫人挺不住,疼得我天天哭。我家官人也不能拉我一下,因为越拉我越疼。只有靠我自己悠着劲儿,颤颤微微地站起来,腿又开始转筋了,站不住。只好扶着墙一步一挪,挪着走也不让我消停。仿佛有一个我看不见的小鬼儿,追着我,用小刀剜我腿上的肉,一下一下的,没等我缓过来又剜一下。而这个小鬼好象和我有仇,他不说什麽仇,而说:就疼死你。我哀哀地哭着,我想我完了,没好儿了。我觉得我离死不远了。

千姿百态的疼法拥挤在我的腿里,而且一个点儿地疼。病魔在我的体内撒起欢儿来,不让我歇歇喘口气。我好比日夜受着酷刑的罪犯,活不起了。我天天琢磨着怎麽死,不想遭这罪了。跳大江一定不行,我走不了。上吊也不行,我这腿迈不到凳子上,绳子就套不到脖子上。吃药,谁能给我预备药啊,我家里又没有吃了一下子就死的耗子药。割腕,我实在没有那个横心,对自己下不了手。那就不吃饭吧!饿死得了。反正也吃不下去。

天天昏昏沉沉,除了疼,我已没有别的知觉了。就这样不死不活地熬了四十多天,也去医院倒腾,也不见病情好转。那时,我真羡慕那些没有病的人。我甚至羡慕在街上溜达的小狗,它都比我活得美丽有信心。管他是小偷、流氓、妓女、要饭的、拣破烂儿的、抽大烟的,是人就比我强。

可是我没活够,我舍不得死。经人介绍,我去了盲人医生孙秀峰诊所。

那是一个绿意摇闪的早晨,阳光怪温暖的,车声响亮地穿过街市。春天的气息扑打到这里,扑打到那里,树枝波动着有点忙。我的脚步破碎,疼痛使我迈不动步。就在地上蹭着走。诊所离我家不远,只有5分钟的路程。我却用了40分钟才蹭到孙秀峰诊所。

诊所里布局简洁温馨,三张牵引床,两张针灸床,一个中药房。患者很多。一个年轻的女大夫认真地看过我的片子,对孙大夫说:“腰椎4、5节膨出。症状挺严重的。”然后,她让我上牵引床,实行牵引治疗。那时,我一看见床就哭。因为腿疼得厉害,我上不去。我坐在床边比量着,偎扯半天也躺不下去。躺不下去也得躺,不躺下去没法牵引,这可是谁也帮不了的忙。我疼得边哭边往下硬躺,又经过一番撕心的折磨,我才按照要求趴在了床上。那个女大夫在我胸部以下和胯部上用布带子把我紧紧地绑在床上,床头有个小摇把,床中间可能有滑轮,绑好之后把床摇开,目的是把腰椎膨出的地方抻开,让它慢慢归位。然后又在我的腰上放上小药垫并通上电,药垫在腰上突突突的很舒服。别人这样牵上就不怎麽疼了,我却疼得一点也没见轻。

20分钟牵引完了,我得下床,再上针灸床上按摩针灸。下床对我来说也和上床一样艰难,简直要我老命。那可真是谁疼谁知道,那是刀片锥子无数把小针在我的腿里交织着、弯着转着疼得我死去活来,没了人样。我感到自己真的变成废物了。孙大夫一看我疼那样儿,倒是有招儿,他用电针打我的腿,缓解一下暂时的疼痛,让我不那麽费劲儿地爬到针灸床上。

上了针灸床,孙大夫来给我按摩,不按都疼,这一按更疼得我爹一声妈一声地嗷嗷叫了。他说:“腰脱疼不死人,你叫唤你的,你叫唤,我也得给你按,不按,你这病好不了。”看我一个劲儿地哭,他又安慰我:“你别怕,我能把你治好。”听着像主命的菩萨对我格外恩宠一样,让我无比宽心。针灸的时候,针感刷地一下就到了脚尖,这是我在别家医院没有体验到的。一个盲人大夫,穴位找得那麽精准。如何不叫人肃然起敬!!

每天都是一样的疗程疗法,每天都有慕名而来的患者。因为听老患者说,孙大夫治好过很多重患,而且都是从大医院转过来的重患。所以我天天都在绝望中怀抱希望。半个月之后,奇迹出现了,我的病,经过40多天的艰苦磨难,终于开始好转,疼痛一点一点减轻,以后一天比一天硬实,一天比一天能耐起来。心里就觉得孙大夫是神医,治好了我在哪儿都治不好的病。心里就无限感激孙大夫和他儿子孙立安大夫,和他父亲轮换着给患者按摩针灸。和他父亲一样医术精湛。辛勤工作。对待患者温暖如春,平易近人。这是一家父子三人开的私家诊所,还有孙大夫的女儿帮患者牵引拿药像亲人一样嘘寒问暖,非常有爱心和耐心。后来慢慢了解到十几年来,他们治好了无数的腰脱重患,而且收费与同类医院相比是最便宜的。让百姓花最少的钱治好最重的病。让人懂得世间有一种德性叫感恩。

病好了,也有精神头打量孙大夫了。孙大夫,已年近60,瘦高个子,面容清秀。有一种逼人的精神气质折射出他内在底蕴的沉实与厚重。与他聊天时,发现他知识深广,繁杂。为人谦和。对自己针灸按摩方面的高超医术很不以为然,觉得那是一件平凡的事。我却从这平凡中看见了伟大,看见了人格的高度和升华意义上的真风流。孙大夫的兴趣爱好也优雅时尚,二胡、电脑,他样样玩儿得来。内心的阳光直见天地万物的富贵。若是没有他,我早就捧着自己的尸体回天国了;若是没有他,我亦寒碜得不知道什麽叫恩人。

摘自何百玲小说散文随笔集《谁来疼爱这重病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