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阳
你感受过春意吗？
在天蒙蒙亮时就起床，穿衣洗漱，间或发一会儿呆。透过窗外可以看见微微发白的行道砖，再往上，是矗立着的教学楼。
一切都安安静静，又带着生机，仿若下一秒，会有一场盛大的嘉年华。
偶尔我会觉得自己站在这个世界的背后，窥探着过往学生的表情、肢体动作和语气，在脑海里勾勒出对这些应该会有的回应。
每天都走一样的路：出门左转，一步两步三步……左转跨上楼梯，穿过羽毛球场，进教学楼，上到五楼，一天的学习生活就开始了。
唯有站在一个没有人能察觉的地方，观察着他人每个细微动作背后隐藏的含义，是我重复枯燥的生活里最大的乐趣。如此乐此不疲。
她也经常来我的窗前，隔着一条道，靠在栏杆上前，右手撑在下巴上，以至于婴儿肥更加明显。
一开始她脸上总是兴奋而喜悦的，背微微弓着，偶尔左看看右看看，带着小心翼翼。那样子像极了拿到松子的小松鼠，时刻保持警惕。
难道我是你的松子吗？我站在窗前，看着屋内昏黄的灯光晕染在她脸上。
她的鼻子小小塌塌的，上唇微微撅起，厚重的齐刘海遮住了整个额头，也只有一双眼睛还算漂亮了。
那双眼睛里的迷恋几乎要溢出来，月光般流动。
全校熄灯铃声响起，我回过神，才意识到站在这儿很久了。
“林阳!快去洗澡!”外公的喊声从里屋传来。
“等会儿!我有事找同学!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两步并做一步跑着，呼吸急促，心里涌起失去某种东西的恐惧。
隔壁二楼楼梯口前的路正好通到羽毛球场的行道上。我在楼梯口调整好呼吸，单手插兜，脚步轻盈地向前走去。
黑暗中正要往回迈的另一只脚回过来，她看见了我，然后愣住了，连最起码的礼貌都忘了。
我暗自得意着自己的魅力，歪了头说：
“我同学住楼上，刚刚去找她有点事。”
“哦……我……我也准备去找我同学，她们住你隔壁三楼。”
骗人!
我懒得戳穿，点点头。
“嗯……拜拜，我回去了。”
“(⊙o⊙)…拜拜。”
我听见头顶一阵脚步声，一直延续到隔壁楼上。
呵！还真是全套。
“外公，我回来了！”
“回来就快点去洗澡，别搞太晚!”
我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路走到屋外走廊。夜已经深了，白天热闹非凡的教学楼此时像是一个巨大的盒子。这个盒子装着梦想和无人察觉的情愫。
又是一阵脚步声，似乎不止一个人。
“好啦，说了送你到这里就到这里，路上回寝室小心点。”
“嗯嗯，那我走咯!”
……
短暂的热闹后又重归平静，一阵风吹来，带着丝丝凉意，我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捏捏鼻子，我嘴里骂着妖风，揉着头发回房。
自那以后她经常过来，有时候只看到她回寝室的一次，有时候只看到她上楼却没有出来。
每次她假意瞟过我的窗户，我也看着她，她从不曾躲闪，因为她不知道我就在这窗后看着她。
我想这应该是个约定，像动漫里的男女，一次在某个特殊地点的相遇，接着就不约而同在同样的时候去到同样的地点。
再后来她就不来了。
我有些失落，又有点后悔对她做了那样的事。
但是这样就放弃了，果然不是真的喜欢吧……看来别人说的果然是真的，她不过贪恋皮囊，只是为了满足幻想，和那些女生没有两样……
在那以后便很久没有再见了，直到那天晚上放学。
晚自习铃声响过，教室里一时充满着收书包，放文具的窸窸窣窣声，大胆的学生甚至开始叫嚷。
地中海班主任腆着大肚子站在讲台一角，一脸威严，嘴巴紧闭，丝毫没有放学的意思。
教室又慢慢陷入可疑的寂静之中。
“诶，那不是十一班的许暖吗？”
“好像是的……”
“听说她好厉害，是文科班的大神。”
“还有还有，听说她分班前理科特别厉害，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选了不擅长的文科……”
我望向窗外，只捕捉到一撮马尾，一闪而过。那撮马尾，像一只蝴蝶在我心上飞舞着。
第一次见到林茉也是这样的场景。高一分班的那天早上，我坐在靠前门的位置，她小跑着从我面前经过，我抬起头，是她飞舞着的马尾。
或许，只是我在她身上嗅到了了似于旧人的东西，因而产生的奇怪的感情，一种畸形的，不正常的感情。
况且，她那样的女生，不愁没有男生喜欢。
只是她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吗？故意说“我不认识什么林阳”，放假那天也假装没有看见自己快速跑过。
你到底想干什么呢，许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