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那些年写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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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你是否走在爱我的路上

【一】

如果有100次幸运,我会将97次给你,3次留给我自己,一次用来好好爱你,另一次用来永远的好好爱你,还有一次用来轮回至来生后还要好好爱你。

我说这话的时候,路杨说我好肉麻。我说,你不愿意吗?那你的脸又为何涨得这样红?像猴子的屁股,像马路上的红灯,像兔子的眼睛……

路杨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眼睛看着窗外。他的侧脸很好看,好像画满了故事。我跟着他的眼睛,望向远处的建筑,它们矗立在橙黄色的晚霞中,映射出异样的光芒,神秘而又深沉。这时的路杨,像极了一棵屹立不倒的树,如果把他的周围裱上一个相框,那么我,正在欣赏一幅完美的人物画。就连缭绕的烟雾都被时光定格了,原本徐徐而升的气体,仿佛一瞬间就被凝固,在画中,它们也许能起到点睛的作用,而在现实,它们只不过是只能维持几秒钟生命的有毒物品。

掉到地上的烟灰,打断了我的遐想。而此时,我才发现路杨正用他那双深邃的可触不可及的眼神看着我:“那个来了吗?”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提问而惊呆了。支支吾吾的说:“什,什么意思?”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路杨总是这样,一句话要分很多次说,为此,我表示很不快乐。他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深,让人猜得累。有时候想要跟他说些什么,他总会用默默不语来打发我。但是,更多的时候,他会像一个父亲一样疼我,爱我,保护我。他在我的世界里扮演着伟岸的角色,我的一切,都喜欢由他掌控,包括工作和生活。甚至就连一日三餐该吃什么,也由他作主。在他身边,我就像一个手无腹肌之力的孩子,不得有半点的疏忽。而我,却觉得累了。是真的累了。

当他抽完整整一根烟的时候,晚霞已经不再,远处的建筑物,依然矗立那那里,而有所不周的是,它的轮廓像是被铅笔勾勒过一样,棱角分明,却又更加神秘了。路杨将烟头狠狠的在烟灰缸里转了几圈,重重的吐了口气:“亦晓,我们还是分手吧。”浓重的烟草味把整个房间都笼罩了,使得我都睁不开眼睛。

【二】

苏冉晴是一个让人讨厌的女人,她是个八婆。两年前,我跟路杨宣布要在一起时,苏冉晴把我拉到角落里压着嗓子对我说:“亦晓小姐,你跟路杨的爱情之路最长只有803天,所以你要慎重考虑,不能这样浪费青春啊。”我重重呸了一声:“我说苏小姐,你能否管住自己的嘴,不要整天到处污染空气,这花花草草的它们也需要点有氧运动啊。再这样,我就让李聪来封了你的喉。”她显然很是不屑。“那小子就连最基本的功能都没有长全,还来封姐姐的喉?嫩多了点吧!”我做求饶状,“好了好了,苏姐姐,您大人有大量,不跟妹妹计较,但你好歹也给我点面子成不,李聪他毕竟是我表哥,你在我面前这么说他,不是成心让我尴尬的吗?”

她吐了一口完美的烟圈眯着妖媚的眼对我说:“得,姐姐还真不管你了,你在你的爱情里自生自灭吧。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真的不了解路杨。”和路杨分后这天,刚好是我们恋爱的第801天。苏冉晴那个毒舌妇,把我和路杨关在她的诅咒圈里,然后被她一天一天精打细算着一点一点的拉开我们的距离。我不了解路杨,两年多的时间里,我几乎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沉默,总以为他是为案子而伤脑筋。为这,我还特洋洋得意的认为自己是一个懂事的女人,给自己的男人一个自由的空间,不无理取闹,不随便去打扰他。

我对着苏冉晴大吼:“苏冉晴,你这个狠毒的女人。”她丝毫没被我的疯狂而震慑住,反而用比我高亢十倍的声音喊:“我苏冉晴是大****,你丫的陈亦晓就是个二货,****界都不要你。”我很惊讶,一个学美声专业的人,能吼出这么民俗歌手的声音,真特么的原生态。这声音,绝对的铿锵有力,绝对的荡气回肠,绝对的余音缭绕……这尖锐的声音,似乎都要把她房间的落地玻璃窗给震碎了。门突然被推开,苏妈妈贴着面膜,顶着一头卷发器站在那儿盯着我们:“丫头们,你们这是怎么了?”苏冉晴挥挥手:“没事儿,孙女士,我正跟亦晓交流练声的技巧,您可以继续去追您的肥皂剧。”苏妈妈冷静的说:“就你这怂样,人家李聪总有一天会甩了你,专业不精透,吵架倒是有两把刷子。还有就是,你能不能把烟戒了,你一个学美声的,整一个烟枪,怪不得声音会变异。”由于脸上贴着面膜,苏妈妈的说话节奏像极了心跳停止的心电图,一条直线,没有起伏。我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站都站不稳。

【三】

当我和苏冉晴还是学生的时候,我每周末都会光临她家,这个有着落地窗户的房间是她们家在装修时,苏冉晴强烈提出来的。我忧愁的问她,“晴啊,这是30楼啊,这么大的窗户,你就不怕晚上梦游时,用自己的脑袋将玻璃磕破,然后就这样跳下去?那死得真叫个不明不白啊!”她眉头瞬间紧锁,更加忧愁的对我说:“嗯,这个问题真的值得深思,不过我只负责把玻璃磕破,然后把床上的人扔下去。”这时,我正在床上翻一本时尚杂志,听到这话不禁汗毛直立,鸡皮疙瘩隆起。她笑了,用很慈祥的眼神看着我,并且摸着我的头发:“我只是为了方便看帅哥而已啦,别担心,不会把你扔下去的。”我擦了一把汗“我看真没有哪个帅哥会无聊到悬在半空中让您欣赏的。”

现在,她有李聪,还有我。而我,没了路杨,只有她。这个跟我一起从小打打闹闹长到大的女人,长着一张毒蝎似的嘴巴,却怀着一颗棉花糖般柔软的心。我时常怀疑她是不是地球人的构造,也很想问问苏妈妈,她怀着孕的时候,是不是到火星上走了一圈。我不甘心,路杨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离开,没有跟我说任何理由。当初苏冉晴的断言为什么会成真,我拼命的倒带,想要当一个路人,重新回到这过去的两年里,努力挖掘自己的错误。可是,我究竟是哪里做错了?

苏冉晴正收拾着她那只破包包,使劲儿地往里面放各种化妆品,我说:“你这是要去非洲吗?拿这么多猪油膏是想把自己腌腌晒干了当工艺品吗?”她看都没看我一眼:“咱能正经点不?我能请陈大画家为我画一幅画吗?贴在这落地窗户上,这么些年了,还真没看到过一个帅哥悬在半空让我欣赏,干脆就把我往上一贴,兴许还能勾引几只傻鸟,野炊时候也有现成的肉吃了。”她说的眉飞色舞,我白了一眼她:“切,我都没为路杨画过。”四周,顿时,一大片的寂静。

【四】

我还是画好了,不知道她在哪里裁的那么大张纸,我们在她平时给孩子们上音乐课的教室里,呆了四个半小时完工。是用铅笔素描的,画得很粗糙,可是她却很是满意。我叹了口气说:“晴唉,我的笔始终都画不出你的粉底。”我们说好的,一起笑,一起哭,一起疯狂,一起落寞。可是,在我大难临头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苏冉晴,你这个不是女人的女人还偏偏让我消耗生命一样的为你画画。她一把搂着我,“女人,笑一个,请个长假,我陪你去旅游吧。”我说好。

路杨还在的时候,我是个傻子。每次旅游时,都是我们四个人。路杨和我。冉晴和李聪。去桂林的时候,我们踏在漓江边上,我诗性大发。清了好长时间的喉咙:“啊,天空。啊,云朵。啊,我们来了。”冉晴上前就是一呸,“我说陈姑娘,咱出门在外能有点文化不?没文化能装作有文化点不?这儿不是草原,这儿都是水。”这时的路杨会很快的把我搂入怀里,“怎么着吧?我就喜欢这一号的。”我觉得我很快就要被幸福给腻死了。冉晴拉起李聪就走:“咱们去草原。”

我连夜画了一幅画,是路杨。侧脸看着窗外抽烟的沉默的样子,那是我们分手时他的模样。宣纸被我的眼泪蹂躏的不像样子,可是路杨的轮廓却活生生的长在上面,永远都抹不掉。一段爱情的开始,不是没有理由的,只是被甜蜜隐去了而已。一段感情的结束,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只是被自己的悲痛隐去了而已。脑中浮现着许多个为什么,为什么当初那样爱,而如今却不说一句话的分开。我是欠你的吗?路杨。我狠狠地抓着路杨的胳膊,不让他走。可是却感觉他的身体渐渐的变成沙砾慢慢消失在风中。忽然惊醒,手心被指甲戳得生疼,那幅画静静地躺在我的脸下,被泪水浸湿得没了形状。路杨的轮廓被无限的放大,最后成了叠影,模糊不堪。

【五】

我怀孕了。是路杨的。冉晴知道后,抱着我哭了。哭得很凶。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如此激动,失态。末了,她抽泣地说:“晓晓,你打算怎么办?”我沉默了。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总是很容易被影响。在乎一个人,就会学着他的样子,变成他的影子,然后用着他惯用的方式对待所有的人和事。我终于明白,路杨当时问我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我和他最后一次在一起时,他人微醉。刚破了一个大案子,约了很多人一起庆祝。他抱着我,迷迷糊糊的对我说,“亦晓,可不可以让我真真实实的拥有你一次。跟我结婚,嫁给我,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我说好。第二天,他买了紧急避孕药给我吃,与其说我忘记了,还不如说我不想吃。后来的后来,路杨提出分手。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没说一句话。我决定生下这个孩子。冉晴说我疯了,肯定是疯了。现在的我只不过是一个公司里的小小的画师,一个月就那么几个钱,自己都不够用,还要加个孩子,是想要饿死吗?我笑着安慰冉晴,我会开一家自己的画室,然后卖卖自己的画,再教教同样热爱画画的孩子。我想,我会活下去的。

我离开了这座城市,冉晴同我一起。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冉晴陪我去医院检查。在这期间,我没有跟路杨联系过一次。就像冉晴说的一样,男人若是铁了心,是八只硕鼠都拉不回来的。我想也许是吧,路杨,这不长也不短的两年,我们之间有过很多次的承诺,你说等到我掉了门牙的时候,依然会每天吻我。你说,等到我们的孩子结婚的时候,你也会对着上天发誓你爱我。永远爱我。可是现在,那个小小的生命在我的肚子里慢慢地长大,而你却弃我而不顾。你对得起我吗?冉晴改了以往的毒辣,细声细气的说:“晓,路杨的职业牵绊着他。在你们相恋的两年里,你哪一天是安安稳稳的一觉睡到天亮的?每一次的任务,都是拿生命来当赌注的。你要理解,他还是爱你的。”

【六】

我原本以为会受到冉晴无期限的“数落”、“讽刺”。可是,到了我最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是她一个人给予我温暖。包容我,尊重我,理解我。表哥李聪把我的事不小心抖搂给了父母,母亲知道后没有咆哮,更没有生气。她千里迢迢的赶到我现在所在的城市,为我打理生活。有好多次都含着泪说:“晓晓,一定要注意好身体,心情晴朗,才能生出健康的宝宝。”我说好。

画室的生意挺好,在我卖画的时候还顺带点别的小饰品。我的人物素描画得是越来越好了。冉晴说,等我生完宝宝后,再重新给她画一张,她会出高价买的。不施粉底,不抹唇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把烟戒了,还笑称,烟味会影响胎儿。我紧紧地抱着这个依然让人讨厌的女人,我说我爱你,冉晴。她瞬时故做惊恐状,“杨大妈,原来你这么狠心啊?你就这么忍心让你亲爱的表哥打光棍儿?”李聪时不时的会在我们曾经一起呆过的城市寄点“回忆”给我们。

我时常在想,我真的就这样把路杨放弃了吗?带着我们已经变了质的爱情结晶,以后要逃到何方?而现在的路杨,是不是正享受着自己全新的生活,在与我无关的天空下自由飞翔呢?我一遍一遍做着同样的梦,每一次的路杨都被我死死抓住,可是每一次都被变成沙砾烟消云散。我始终是得不到你的是不是?我始终都没有资格在你的生命里驻足一小下。更没有资格走进你的心,去分担你的喜怒哀愁。我从头至尾都自以为是的偏离你的轨道,以为这就是伟大。殊不知,你需要有个人去安抚,去疼爱。我错了,我错在太不懂人情世故,错在太过骄傲,更错在太过依赖。

【七】

在距预产期还有45天的时候,我收到一个噩耗。有半年多的时间没有联系,我想很坦然的与路杨道别,真诚的祝福他能够幸福快乐,不管当初为了什么分手,结束也许是对彼此的一种解脱。我努力的说服自己不哭不闹,留言是目前最好的方式。当我点击进他的博客时,铺天盖地的哀悼词。“杨哥,一路走好。”“杨哥,你是英雄。”“杨哥,听说嫂子怀孕了,你怎么忍心走?”博客最后更新的日期停在2006年5月25日,我们分手后的第三天。博文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却痛彻心扉“倘若一朝辞,那么来生会。”后面是冉晴长长的回复:“路杨,你是真的离开了吗?你不是答应过我你会回来继续爱亦晓的吗?你了解她,懂她。她有了你们的孩子,既然你没有兑现我们的誓言,那么我也不会答应你,我会支持亦晓把你们的孩子生下来,然后抚养长大。告诉他(她),他(她)的父亲是多么不负责,说话简直就像放屁……”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路杨要去执行一个危险任务,就我不知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路杨要跟我分手,就我是最后一个知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路杨在执行秘密任务时早就被毒贩头目盯上,后来被意外暗杀,就我一直不知道。冉晴说得对,我是个二货,****界都不会要我。

冉晴平静的对我说:“其实应该早就告诉你的,只是担心你的身体。你不知道路杨有多爱你,在当初决定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就来找我当军师,说自己的职业,随时都可能会有不测,会让家人担心,有时候还会将自己最爱的人牵扯进去,他害怕有人会伤害你,问我他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可是他又不能没有你。”冉晴给我倒了杯水,然后自己也倒了一杯,顿了顿,继续说道:“他那时就像个孩子一样,手上拿着糖,想吃,又舍不得放嘴里,害怕失去这颗糖。关于那个期限,是我瞎说的,原本想让你自己心里有个底,不要陷进去太深,可谁知道,老天安排得这么紧凑。他接收到临时任务的时候,就知道这一次有可能是回不来了。他走之前的那天来找我,让我劝你如果怀孕就尽早打掉,然后找一个更好的男人,活下去。他的死,绝对不对告诉你。”

“晓,路杨他是很想跟你过一辈子的,甚至是下辈子。他还跟我打趣说,他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让你为他画一幅画,还自恋的夸自己的侧脸很好看,说这是你对他的评价。”我望着满满一箱子的为路杨画的画,终于泪如雨下。多少个日子,都没有这样痛快的释放自己。路杨,你还爱着我对吗?你会兑现你的诺言的,对不对。

【八】

四年后。我拿着画,带着路艺第一次回到这座阔别多年的城市。那里定格着我太多的幸福与思念。这些年都不敢回来看一看,害怕我的脚踩脏了这一份恬静和美好。冉晴早在两年前回来与李聪结婚,我只是在另一边为他们祝福,冉晴她懂我,李聪更不会怪我。听李聪说,冉晴听说我要回来,有顾自己挺着的大肚子,忙不跌的奖她房间的落地窗户给换下来,亲自指挥着工人们敲敲打打的改造房子。就连他都看乐了。

路杨被追加为烈士,他的陵墓靠在陵园的最后面。我们四人浩浩荡荡的来到碑前,发现那里已经躺着很多束娇艳盛开的花。他的相片安静的裱在最中央,淡淡的笑容,极其英俊。我拉着路艺说:“宝贝,快叫爸爸。这就是你的爸爸,他是一个英雄,是一个负责任的好男人。”路艺清脆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叫着“爸爸,爸爸。”艺同忆同音,所以路艺这个名字又寓意着纪念路杨。

路艺说:“妈妈,你说爸爸很爱我们,可是爸爸在这些石头下面,怎么爱我们呢?”我摸着她的头发,“爸爸说,他正走在爱我们的路上。”

路杨,我寄往天堂的信你是否有收到?那里花开得是否正好?世界是否静宜?你是否还同样爱着我们,用着不同的方式?我们会很好,而你也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