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风从窗户的缝隙里灌入,吹到汗湿的背上,楚晴缩了缩身子,接着起身过去,把窗关紧。从作坊那种热得人快要被炙烤成干肉的地方出来,到正常的地方坐下,才坐一小会儿,怎么就冷成这样?
“原来……你还是喜欢我的。”荣渊不知何时张开了眼睛,擦擦嘴角的血丝,双手撑着床板慢慢欠身,楚晴本能地“虎躯一震”。
“喂!谁喜欢你呀?是个好人都会做好事的行不?你给我躺下!现在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楚晴本来想把他的身子按下去,谁料荣渊软软地往后一倒,她使出那股劲顿时扑空,随着他一起倒下去,竟伏在他身上。她正要暴跳,却被荣渊两条健臂紧紧圈住,他的唇已深深吻住了她。
她懵了,晕了,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像是身中奇毒,一个指头也动弹不得。
等等,她一定是中邪,要不,怎么她会推不开他呢?
而且,她反倒像很乐意被他拥吻,那种感觉,和当初面对庄仰哲时实在太不一样……荣渊的力气好大,他像是恨不得把她整个揉进自己厚重的呼吸里、滚烫的血液里。他不愿意早早放开她,他简直不像一个还带着内伤的人,仿佛这样抱着她、吻着她,他的伤就能自动痊愈。
“不行,不……不!”理智猛然间划过脑海,楚晴立时惊醒,挣脱荣渊的手臂,一下子坐起身,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门。
“晴儿,原来你在这儿呀!我还是以为你乱跑,遇到了什么意外,可把我吓住了!”跑回最大的那间作坊外面,庄仰哲担心地惊声呼唤着向她奔来,两人一靠近,他一把搂住她,搂得紧紧的。
“我没事,仰哲,不用担心,我只是觉得新鲜,到处走走,因为没看到你,我也在找你呢……”她倚靠在丈夫怀中,一样使劲地靠着。她不能再想起荣渊,否则,她与庄仰哲本应拥有的一切幸福,都将变作海上稍纵即逝的泡沫。
但说归说,楚晴终究还是无法立刻与丈夫恢复到认识不久时的那种热恋状态,因为官冶有时夜里也得赶工,庄仰哲见妻子没主动提出要再亲热,便自觉地借故有事,去作坊里守着工人们,继续当他的好干部,很晚才回驿馆。而楚晴就出外到处转悠,不让冬哥陪,也不让丈夫的家丁陪,她不想让外人看见她内心的纠结。
蟾州的街道,虽然也是十字路多,却因为这片土地本身的地形是平原,所有路都一样宽,建筑占地面积都一样大小,路远比鹤平的好认。楚晴信步朝东北方向走去。很早以前她就听说那边有个观潮台,上面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亭子,在那里能欣赏到大河入海口夜晚的美丽潮汐,这潮汐据说和白天海上的不同,可以每隔一炷香的时间变幻出各种不同的形状,绝对守时。如今正逢夏日,去看看应该还不错,说不定观潮之后,她就能变回平常的自己,亦能以平常心面对庄仰哲和“那个人”。
“怎么还没到?难道观潮台离这里很远吗?”她一路自言自语地走着,眼看就到城郊,却仍没看到一座亭子。
也罢,赶紧回去吧,天已经很黑了,如果庄仰哲回来,看见她还没回去,一定会很担心。想到这里,她便掉头往回走,谁知刚走到一个小巷口,竟被人从黑暗里拉住左手腕,一把拖进巷子。没来得及叫喊,就听见那人轻轻“嘘”了一声:“姑娘,暂时别出声好么?不然我们都会有危险。”
站在她身旁的,声音听来是个男人,长得却像个女人,一身夜行黑衣令他本就很瘦的身材显得更瘦,尤其那双微弯的细长眼睛,让她自然而然就想起了在深夜日剧里看过的某些“伪娘”。乖乖,这人是谁?不会是个人妖吧,拜托,人妖在泰国才有的好不好?
正在纳闷之时,那“人妖”突然捂住她的嘴巴,霎时间,一队手持火把的官兵从巷子外面奔跑而过,等他们走远了,没声了,他才放开她,把她拉到一间废弃的破屋子里。
“我说这位大哥还是大姐,干嘛拉我来这儿,不会是又想玩绑架吧?我可先告诉你,对绑架这种伎俩,我早有经验,想玩什么花招,玩出火可别后悔。”她装作一副大姐大的模样,坐到一个干草堆上跷起二郎腿,我靠!这什么草啊?扎得人屁股疼!刚坐下去两秒钟,她立马跳了起来。
“姑娘,你别误会,如果不是为了一个人,我根本不会拉着你到这儿来。”
那“人妖”一面说着,一面带她走进里屋,一直走到一排破烂的大酒坛子后面。楚晴定睛一看,那些坛子后面居然躺着一个看来只有十六、七岁,衣衫褴褛的女孩子,微微翕动的嘴唇边,干渴难耐地吐出的几个字:“水……救我……给我水……”
“怎么回事?这女孩子是你什么人?她好像受了很重的伤,怎么会伤成这样?”楚晴惊愕地望向那“人妖”,她头一次看见正值花样年华的女孩被折腾成如此惨状,那女孩裙衫下摆还有斑斑血迹,娘的,到底是什么人丧心病狂,竟对一个少女下此毒手?
“人妖”咬着牙捏起拳头,压抑着怒火不让它爆发,半晌,才应答楚晴的话:“除了那个狗太尉贺少霆,恐怕这世上没有人会比他更灭绝人性。真没想到他派出的人竟然会从京城追到蟾州,抓不到我就对付我妹妹……姑娘,我想麻烦你暂且照顾我妹妹,把我刚才带回来的水给她喝些,我得再出去一趟,给她抓几服外伤药。”
“喂,慢着,你要我帮你,至少得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我可没那么伟大,不想帮人帮得不明不白。”楚晴见他要走,连忙叫住他。
那“人妖”回头低声答道:“我叫文跃,我妹妹叫文珠儿,请姑娘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保证不连累你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