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晴拿起桌上的账本,朝脖颈处扇了几下凉,才准备喝上一口茶,谁知又听见冬哥在门外喊:“郡主!郡主!”
“郡主你个毛线!你他娘的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姐刚才说的是兽语还是火星语?”楚晴咬牙切齿,抓起凳子就朝门口去,只等门一打开,她就能立马把凳子朝大块头丫环当头砸过去,反正凳子这点重量砸不坏冬哥,顶多只让她额头上起个大青果。
可冬哥突然放低声音,在门外轻呼:“郡主,慢动手,不是我要故意骚扰你,是……是有客人来拜访你啊!”
“客人?”楚晴不由一惊,这头道更鼓都敲响了,有什么客人会深夜来访她?而且,听冬哥的口气,似乎已经让那客人进了王府,莫非是柳绿茹想到什么有关俱乐部的新点子,怕忘记了才赶紧来告诉她的?
冬哥急急忙忙地告诉楚晴,客人已在偏厅等候。楚晴换了件衣裳,走到偏厅一看,只见一个姑娘低着头,便上前跟她行礼,等她让人平身,仔细一瞧,竟是荣涣钟情的那个岑小姐岑芝心!
这一刻,楚晴很想马上回去房里,真的很想。如果深夜来访的人是荣涣,她定会茶点酒水热情款待,可为何偏偏是这个女人?一见岑芝心眼泪汪汪的可怜样儿,她浑身就起鸡皮疙瘩,一层接着一层,大海后浪推前浪。
岑芝心看见楚晴瞧着她那种眼神,有些惧怕,却又硬着头皮擦干眼角的泪痕,躬身道:“小女知道,自己不该深夜来打扰小王妃……可是,小王妃您应该已经发现,荣涣此次没有前去参加您俱乐部的开张宴会,其实……其实他本来是想让我和他同去,但我今日一直躲着他,直到此时也没和他见面。我明白,这一切都是我的不对,我只希望您别怪荣涣……我可以求得您的谅解,嫁给荣涣为妻,乃是我的福份,可有件事,我真不知该如何对他讲,我左思右想,只好厚着脸皮来告知小王妃您,我……我不能嫁给荣涣,我……”
“喂!我说你这人真是……”
楚晴杏眼圆睁,这会儿,她越来越想打人,“犯贱”两个字差点就从嘴里冒出来,可她对着这样的岑芝心,又实在下不去手。
“你忽悠我倒罢了,你居然敢一次又一次忽悠荣涣,还好意思来告诉我?”
“我不是故意的……”
岑芝心苦着脸,就要跪下,冬哥清楚楚晴的脾气,一把拉住她,没让她跪成。
“小王妃请听我说完好吗?只有请您听我说完这件事,我的良心才能过得去,也才能安心地离开荣涣。我……我也不想那么做,这些日子以来,我发现自己喜欢的人就是荣涣,可是,我却一次又一次对不起他,而这一次,我实在错得太过离谱……我,我怀孕了,是……是那个贺琛的孩子……”
终于吐出事实真相,岑芝心再也说不下去,哽咽着落下两行伤心的泪水,手帕掩面,泣不成声。楚晴瞠目结舌,手还指着站在她面前的人,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荣涣,那个傻乎乎的小正太,那个没品位的臭小子,他到底上辈子造了什么孽,那样单纯的男孩子,自己的未婚妻失身于他人,已经很伤人心,为何还要承受双重打击? 不公平,老天爷对荣涣实在太不公平了!楚晴终究无法忍住内心燃烧的怒火,一个耳光扇在岑芝心脸上,“啪”的一声,打得她自己掌心都隐隐作痛。“岑芝心,你还真是非同一般的不要脸,贱女人中的鼻祖啊!像你这种女人,居然把一个大好青年迷得晕头转向,恐怕荣涣现在还在到处找你,万一让我发现他有个三长两短,或是被贺家的人报复,我非把你千刀万剐不可!”
“郡主,不要啊!岑小姐她,似乎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怀孕……”冬哥上前急忙劝阻。
楚晴本来还想再打岑芝心几巴掌,可冬哥这句话,还算起了点儿作用,让气头上的她重新恢复了理智。是啊,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其实刚才那一巴掌,似乎都不该打得那么早,那么快。抬眼再看岑芝心,姑娘眼中的恐惧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哀伤和无边的自惭形秽。
“罢了,冬哥,你叫两个人,送岑小姐回去。至于荣涣那边,我会找个时间和他说说,这婚事看来是老天注定办不成,想必这一次,他只能认命,别无选择。”
“多谢小王妃宽宏大量,芝心永远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岑芝心深深向楚晴鞠了一躬,用手绢捂着半个脸庞,黯然离去。
楚晴半睁着眼,目送那一抹单薄如斯的背影,良久才仰头,对着夜空里的月亮,长长地叹了口气。
怀着满腹心事过了一个夜晚,趁着庄仰哲第二天一早进宫,楚晴便让冬哥准备,和她一同去荣记铁铺找荣涣,决定向他说明岑芝心怀孕的事。而这次过去,她不仅带了冬哥,还叫上了王府里几个侍卫暗中跟随,以免荣涣又像上回一样发疯似地奔去太尉府闹事,那时没撞上贺少霆,算是他走了****运,要不,怕是被五马分尸都有可能。
荣记铁铺的门关着,根本没做生意,楚晴一怔,难道那小子昨天出去了,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老板,请问一下,知道这荣记铁铺的荣涣师傅去了哪儿么?”冬哥立刻上前,向隔壁铜器店的老板打听消息。
铜器店老板咳嗽了几声,想了一阵子,才云里雾里地道:“那个,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只是昨天半夜里起来上茅房,看到那小荣师傅才回铺子。今儿天不亮,可巧我又是在上茅房的时候碰到他,看他脸色不对劲,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谁知他一声不吭就走了,不知是不是跑了媳妇儿心里堵得慌哟!”
不会吧?难道他真的杀到太尉府去了?楚晴手心里顿时冒出两把冷汗。不,岑芝心只把怀孕的事告诉过她一个人,荣涣不会知道,那小子要去找人闹,估计去岑宅的可能性更大。
想到这里,楚晴立即吩咐冬哥叫了辆马车,飞也似地奔去岑宅。结果,岑宅里早已是乱作一团,一问才知,岑芝心不见了,给爹娘留下一封书信,还按着个血指印。那分明是铁了心“飞家”,楚晴咬咬嘴唇,看来这下可不止是简单的事,她得登个寻人启事,动员大众的力量,去找岑芝心和荣涣两个人。
“冬哥,你马上去找人画下荣涣和岑小姐的容貌,写个告示出来,贴在京城里最显眼的地方!”楚晴果断地下达了命令,事出突然,又关系到两人的安危,她已顾不得那一男一女是不是去私奔,是不是丢人。在如此非常时刻,就算在告示上把他们写成被通缉的江洋大盗,也是快快找到人要紧。
“是!郡主!”冬哥这次反应到挺快,赶紧挽了袖子,准备前往目的地。
然而,老天偏不给楚晴面子,冬哥还没开始撒腿跑,一群官兵已从街那边奔来,跟随的是一群起哄的百姓,把冬哥的去路堵了个严实。这支乱七八糟的队伍,跑得之快,官兵夹杂着百姓,行动之混乱,简直像被捅的马蜂窝里到处乱飞的马蜂,若硬要横穿过他们,只会造成类似某超市、商场限时抢购时常有发生的悲惨踩踏事件。
“喂!这位大姐,你们跟着官兵跑什么呀?是哪里有热闹看?是不是要处决什么朝廷要犯来着?”冬哥好容易拦住一个还背着包袱的女游商问道。
若不是被冬哥拉着,冬哥手劲又大,那女游商似乎完全没有停下脚步的打算,她瞅着冬哥,样子极度不耐烦。“放开啦!要看热闹就跟着那些官兵去呀!听说乱党在城南暴动,这回铁定要抓不少犯人呢!哎哟,别拦着我,我得快点儿去,不然赶不上热闹了!”
“冬哥,不用去找人画像了,咱们先杀到城南去!”
楚晴眼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连忙拉着冬哥的手,几乎是飞扑到马车上。
“老兄,抄捷径去城南,要最短最快的!”
车夫快马加鞭,一路马蹄声急促,冬哥与楚晴一直紧紧地抓住对方的手,承受着路面的颠簸,终于抵达“案发现场”。而现场的混乱程度,远远超过了她的现象,楚晴方才发现,先前在荣记铁铺前遇到的混乱,和这里比起来,纯属小儿科。
“郡主小心啊!”不管王府的侍卫有没有跟上来,冬哥都不顾一切地用庞大的身躯挡在楚晴身前,幸好马车上有块大木板,可以抵挡破空飞来的、不长眼睛的流矢。
“冬哥!冬哥!”
楚晴大声疾呼着,这里的喧闹声,弄得她连自己的声音都快听不真切。
“喂!你听见我说话没?别只顾着给我挡驾,你个子高,快帮忙瞧瞧,看荣涣和岑芝心在人群里没有啊!”
“我……我好像看见了!可是……”冬哥忽然变得支支吾吾,弄得楚晴又急又躁,不祥的预感,在心底油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