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脚下传来吱溜吱溜的声音,楚晴低头一看,两只耗子沿着水沟飞快地跑过去,像是被猫追赶般惊慌失措。
没听见有猫叫啊,怎么耗子倒吓得狼狈逃窜?一定有人过来了!楚晴加快脚步,往前紧走,眼看到达小街连接正街的巷口,两个同样戴着斗笠的人和她擦身而过,叮铃铃——两个陌生人腰间挂着的小铃铛,随着他们的步伐,撞击出清冷的声响。
他们正往米铺去!楚晴猛地回头,屏住呼吸重新跟上去,与那两人保持着一丈开外的距离,没让他们察觉。只见那两人在米铺前站了一会儿,又朝另一条巷子走去,很快消失踪迹,没见他们再回来。她知道,他们确实没返回,只因铃铛的声音已再听不见。
他们很有问题,他们的呼吸、脚步、装扮,一切的一切,都像杀手!
楚晴绝不是无端猜测,那两个人无论从哪一点来判断,都和她当初遇到危险时的感觉有些相似。但奇怪的是,那两人没对米铺动手,反而离开了,难道“目标”不在这里?还是……他们在等待最好的时机?
不对,先前从米铺离开的人,不就是荣涣吗?莫非那两个杀手要对付的是荣涣?她左思右想,一时竟无法想通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是否应该回去提醒荣涣,让他接下来的几日别往那儿跑?可如此一来,又是不是会把好不容易察觉到的一点蛛丝马迹给毁灭?
带着万般疑惑,楚晴方才走上正街,心情仍久久不能平静……
之后的四五天,楚晴仍一如既往去官冶,荣涣好像也听进了她的话,没有再闹脾气让荣渊哭笑不得。
而最近新上任的一个叫洪日升的副署长倒每天陪伴在荣渊身旁,常去作坊里巡视,和铁匠们和和气气地打招呼。他与铁匠们说话,都是闲话,家长里短也要寒暄几句,不说别的,众人竟觉得这位副署长挺关怀下属,其形象绝不逊于署长荣渊。楚晴把所有的一幕幕都看在眼里,尽管洪日升的态度在别人看来真实、诚恳,她却怎么也无法对那个人露出笑脸。只因她曾在自己当初遇险时见过此人,这个人,本是赤星盟的成员,如今当上京城官冶副署长,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做了盟里的叛徒。
“我看你的副署长比你更会做人嘛,这几天大伙儿都赞赏他。”
某天收工后,楚晴倚在荣渊房门前,故意和他说起洪日升。
荣渊像是丝毫也不在乎,“他没来官冶前,也是某个地方的一把交椅,他能管住那些铁匠,还能让他们不闹,一点都不稀奇。”
“这我就不大明白了,既然你说他曾经也算个人物,那他为什么不继续待在那地方,偏要来官冶呢?和人打交道,他的确有一套,但真不是我说他坏话,他好像对铁这种东西并不是很熟。”楚晴想尽可能多套出些话。
“全是贺太尉看得起他,才安排他过来帮我,也许就是我不容易摆平的事,他能处理,便可以起到他的作用吧。最近,他和荣涣说话挺多的,倒为我省了不少心,老实说,荣涣要一直烦着我,我还真会苦恼不堪。”荣渊举手伸了个懒腰,像浑身得到解脱一般。
楚晴心中暗自不爽,这家伙还表扬洪日升,他真以为荣涣变得规矩,是那个叛徒的功劳?
“对了,荣涣呢?怎么没见着影子?”荣渊一语顿时提醒了楚晴。
“啊,他可能不回你王府吃饭吧,他和我说过,他吃不惯山珍海味,现在准又在客栈里跟兄弟们喝酒划拳呢。”
楚晴说归说,以免荣渊再问,自己悄悄溜出去找荣涣。
夜幕又要降临了,虽是夏天,今晚的天空却看不见几颗星星,低低的,仿佛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大概要下雷雨吧,楚晴猜想着,一路前往林记米铺。
很快的,楚晴便发觉今晚并没有白去那间米铺,她躲在屋顶上窥视米铺和米铺四周,只见荣涣独自从小巷那头走来,几步一回头,转悠了很久才敲响米铺的门。
米铺老板让他进去,楚晴伸手揭开屋顶上的一片瓦,悄悄向里张望。
“荣涣,沐舵主等着你,我去请他出来。”
沐舵主?楚晴乍然一惊,眼见那米铺老板领着个高大的棕衣男子从里间屋子走出,她险些尖叫。老天!她没看错吧?那人竟是沐朝东!
“舵主,他就是荣涣,我们分舵上个月入盟的兄弟。他在官冶和洪日升攀谈过,想上报给分舵,看是否能有所帮助。”老板放轻了声音,示意荣涣过去和沐朝东耳语。
楚晴见状,只觉头顶上被一个炸雷劈中,震得她耳朵嗡嗡响。现在这一幕,到底是什么状况?她还傻乎乎地提醒荣涣,洪日升在查什么“盟”在官冶的潜伏者,谁会想到那小子真加入了赤星盟?可恶,究竟是哪个死家伙拉他进去的?荣涣空有一股子嫉恶如仇的热情,他那行事作风,搞点儿明刀明枪的打斗还差不多,怎么看都不像适合潜伏的人。今天居然在这里见沐朝东,他知不知道已经有杀手盯上了林记米铺?
正想着,还没听清荣涣在和沐朝东说什么,巷子深处忽然闪过几条黑影,仿佛一群黑煞神,直往米铺飞奔而来。
糟糕!是杀手,人还多了不少!楚晴顾不得许多,抓起一颗石子,从揭开瓦片的空洞中朝屋里一扔,扯块衣襟蒙面,戴起斗笠吗,飞身朝那伙杀手而去。
“什么人?”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杀手立刻注意到她,低呼一声。
虽然不知这些杀手是谁所派,但楚晴明白,普通的调虎离山之计,骗不过他们。她运起父亲教的“八步赶蝉”轻身法,迅速朝远处奔跑。
“那个女人果然就是乱党!追!”领头的杀手叫喊着,七、八个人全扑上去,弃了米铺,朝楚晴紧追不舍。
他们是贺少霆的人,而目标……竟然还有她!楚晴这下恍然大悟。
不过,贺少霆留下荣渊作为眼线,荣渊至今为止没有明显行动,而杀手来米铺此事偏和荣涣有关,不能不让她怀疑到另一个人头上,那就是洪日升。仔细想想,确实也只有像洪日升这种赤星盟的叛徒,才最熟悉赤星盟成员的联络方式,奶奶的!荣涣这个脑袋少根筋的死小子,怎么就没发现那个笑里藏刀的副署长是只黑狐狸,会使连环计对付他,对付沐朝东,还把她无辜牵扯进去?
话说回来,荣涣和沐朝东,还有那个米铺的老板,他们成功离开了吗?楚晴原本跑得飞快,此刻却不由自主放慢脚步,在不能确定那三人是否安全时,她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让杀手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她身上,她不知自己从何时起,变得如此胆大起来。
这一招果然见效,刚跑进城郊的树林里,她只听见脑后“呼啦”一声响,挟着劲风,不用回头,她已感到杀手扔来的是一件系着链子,链头负重的兵器。就在那件兵器立马要砸中她后脑刹那,还好她随身带着一把荣涣说要走之前给她打造的利剑,反手挥剑,猛力一砍,寒光闪处,仿佛花草树木都在那个瞬间暂停呼吸。
一个香瓜大的浑铁流星锤,被那把宝剑整整齐齐地劈成两半,摔落在地! 哇噻!荣涣给她打造的,竟然是一把削铁如泥的绝世好剑!楚晴正值目瞪口呆之际,杀手却不给她片刻喘息之机,那个裂成两半的流星锤,里面竟飞出数十枚细小的钢针!
楚晴压根儿没料到流星锤中藏有机括和暗器,连连躲闪,终究没能全部避开,她左边手臂上突然像被蝎子叮咬,已中三枚钢针。杀手们等的就是这机会,一个个挥舞着刀剑,接连朝她袭来。
“你爷爷的,姐和你们拼了!”楚晴咬紧牙关,此时,她已别无选择。她明显感觉到钢针的毒在她体内流窜,直逼五脏六腑,要不杀了这些难缠的家伙,只怕自己先得死掉。
她强忍着左臂上的剧痛,奋起神威,挥剑如风,一丢架连环十三剑。
她意外地发现,她非得遇到绝境,才能使出穆亲王的真传的好剑法。风扫怒叶狂花,声声不息!她一边照人又砍又刺,一边为自己惊叹,老天爷,她这会儿的情况,简直就是金庸爷爷笔下段誉情急使出六脉神剑嘛,太神奇了!
转瞬之间,风声停息,万籁俱寂。地上横七竖八躺着面目狰狞的尸体,血从他们颈边汩汩流出,鲜红鲜红的,却在暗淡的星光下很快变深。
“死了……终于死了……可我楚晴,今天也要死在这荒郊野外么?不要啊……我还年轻,不想死,我……我还有老公和儿子……”楚晴的身子颤悠悠地晃动几下,脚已快站立不稳,但现在,她必须得尽快离开这片树林。如果那几个杀手有同党跟来,只怕她身手再好,也凶多吉少。再说,灵光一现这种事对她来说,毕竟只是短短一瞬间。
不行,这毒针的毒性太大,她就快支持不住了!
突然间,一只大手不知从何处伸来,楚晴眼前一黑,半梦半醒地落入来人的怀抱,跟着便人事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