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老写些什么啊?”弦筝看我老趴在案子上写个不停,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最近看您写的越发勤快了,到底是在写什么东西?”
我无声的笑笑,“只是记下平日里的琐事,有时候有些感触什么的,又不好说出口,所以在纸上胡乱涂画涂画……”说完又垂下头去。
现在是越来越喜欢弦筝这个姑娘了,贴心,懂事。自从宛央去了之后,弦筝这个平日与她最好的姐妹似乎也成了我最大的依靠,我现在也变得什么事儿都愿意和她说。
“恩。”弦筝乖巧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忽然,她顿了一下,正襟危坐的看向我,“娘娘,有件事儿,不知道该不该与您说……”
我眉头一跳,似笑非笑,“怎么,连你也有这样模棱两可的性子了?”
“不是……”弦筝忙摇头,“就是怕娘娘……”
“怕什么?”我把刚写完字的纸伸展开,慢慢俯下头去吹了口气哈了哈,好闻的墨香立即飘进了我的鼻子,我不禁享受的长舒了口气,“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
“听说皇上身边最近来了个叫做什么迎春的女官,颇得皇上欣赏……”弦筝支支吾吾的说道。
我手一顿,重新提起了笔,却下意识的回到,“欣赏就欣赏呗……咱们也管不了……”
“可是……娘娘……”弦筝有些气恼的夺过握在我手中的笔,扔在砚台上,“娘娘……听说皇上喜欢她……宫里人都说,这个迎春,有几分您的影子……娘娘……您真的无动于衷么……”
“是么……”我苦涩一笑,“那你让我做什么……”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还是狠狠的揪紧,仿佛有人扼住了我的喉咙一般,胤禛,这么快……这么快你就变心了么?
心里却适时的出现另外一个声音,不会,他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他不是那样见异思迁的人,他知道我们只是现在处于一场尴尬的冷战中,他不会走的,不会的!
“可是……娘娘……”弦筝大概发现了我的矛盾,慢慢的放轻了语气,“娘娘,您和皇上的感情奴婢都看在眼里,凡事儿都有个度,要是出了这个度,怕是再深的河流也会干涸的……”
心里是那般烦乱,有一种说不上的紧张困扰我整个的神经。不及失去宛央的绝望,但却犹胜于千次万次挫折的不安。我怎么会这么不安呢?作为当事人,我是最应该对我们的感情有信心的不是么?胤禛是最了解我的,我只是承受不了失去了儿女的痛楚,抵挡不了那来自心底的自责,这才与他形同末路,这才是我的初衷。我并没有想到从此与他相隔一方。这些心思,胤禛应该是知道的不是么?
许许多多假设在我脑海里大摇大摆的走来走去,我挫败的发现,我寻找了这么久,竟然没有一个能彻底说服自己的借口。所谓的理由,全都是为我自私的辩护。我毫不留情的抛弃了他,却又渴求他为我守身如玉。把他挤走到了另一个世界,却又时时刻刻盼望他回来……段紫苏啊段紫苏,原来你也是如此胆小如此怯懦的一个人……竟然一直认为这种躲藏是坚强的表征……
不会的!不会的!我慌乱的用手护住脑袋,拼命抑制住内心那令我几近疯狂的想法……
正无措时候,外面却传来一声传唤,“春常在给年妃娘娘请安来了!”
我愕然的抬起头,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到了头部,冲的我木然的脸色顿时苍白。不由自主咧了咧嘴角,春常在,春常在,以前没听说后宫有过这个人啊。看来,这就是弦筝所说的迎春了吧?
这么早就册封了?常在……我犹如呓语般的重复了几遍春常在的名号,泪水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看来我还是高估了自己与他的感情,诚如胤禛,最终也是个普通的男人……抵不住的……
“娘娘!”弦筝心疼的递给我一块巾帕,“娘娘,还是先去看看这个春常在吧……好歹是来请安的……再难过不见也说不过去……咱们先去试试她,看看到底是个什么角色,以后也有个准备不是……”
我用力的抽了抽鼻子,努力给自己打气,段紫苏,不要难过!好好的哭什么?从此以后不要再哭,已经失去了孩子,大不了再失去男人吗!
大概我到底还是个没出息的人,竟然越这样劝勉自己,眼泪还是泛滥不止。我用力咬住嘴唇,迫使自己不痛哭出声……弦筝慢慢拍着我的肩膀,“娘娘,会过去的……”
外面丫头们隔帘唤道,“娘娘,春常在来了……”
我胡乱抹了抹脸,刚要起身,就被弦筝死死按住。
“娘娘有些不舒服,说麻烦先让春常在小候一会儿……一会儿娘娘好点了就出去……”
我愕然的看向弦筝,弦筝一把把我扯到镜子面前,“不管怎么样,来的都是其他嫔妃,娘娘不关心情如何低落,都要不输阵势是不是?就算那个春常在有几分娘娘的姿色,可我偏要把娘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让她看看正牌主子是个什么光景!”
我收住了抽泣,感激的给弦筝一个微笑,然后任由弦筝给我收拾。弦筝是个心思极其细腻的姑娘,她说我既要打扮,但又不能太正式,太正式了反倒像抬举了一个小小的常在似的,反而自己掉了价儿。
无言的笑笑,我现在哪儿还有那么多争强好胜的心思?只有那颗原本温热的心,好像是沉沦了一般,越来越不见底……
“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嗯。”稍稍坐定之后,我这才注意到面前这个“春常在”。“奴婢就不用了,大家都是皇上的女人,原本就不该有个高低的……”我尽力语气亲和的说道,“妹妹请一旁坐吧。”
仔细打量了一下“春常在”,不知道怨不怨我心里原本就有些排斥她的缘故,暗暗观察了半晌,竟没有发现一丝他与我的相似之处。我的眼睛比较大,而且是双眼皮,而这个常在则是细长的丹凤眼,脸型也是具有古典美的瓜子脸型……我不自觉的自嘲的笑了起来,几日不见,难道胤禛变了口味了?
一旁的弦筝或是看到我已经走了心思,忙“咳”了两声,我这才转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道,“妹妹册封时哪日的事情?我怎么一丝风声都没有闻到?”
春常在羞涩的笑笑,“就在皇上宠幸奴婢之后……奴婢也没想到……会那么快……”
我的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弦筝示意性的捏了捏我的手让我镇定。我会意的点点头,却又是一番苦涩,呵呵!和胤禛相处这么久,却真没想到他竟然是个急性子!
弦筝恰到好处的递给我一碗茶,我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末,表面上看是不动声色,内心却犹如在大江大浪里颠簸翻滚,“那妹妹今日的请安,是皇上让来的么?”
“不是……”春常低声答道,“皇上原是不让奴婢来的,甚至还特地叮嘱了奴婢,说只给皇后请安即可,就不用来叨扰贵妃娘娘了。可是奴婢觉得这样不妥的……娘娘进宫这么长时间,位份仅次于皇后,奴婢要是不来见礼心里会是不安的……”
我用力握住茶碗,攥的我手疼,几乎快要吼出来了,你个破胤禛,还想偷偷摸摸的瞒着我纳个新女人不成?也不想想这事情是不是能瞒的住的?
“四阿哥到!”我正翻江倒海的难受,却看见了弘历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他,我竟然情不自禁的想哭出来。或许是看到了他,想起宛央来了吧?怎么突然觉得被世界遗弃了似的,全身止不住的酸痛呢?
“弘历给年姨请安。”大概是看到有外人在场,弘历恭恭敬敬的给我请了个安,我微微颔首,却掩饰不住脸上的悲哀之色。春常在连忙站起来,“奴婢给四阿哥请安……”
弘历不耐烦的摆手,“嗯,我这儿还和年姨有事相商,小主能不能先回去?”
常在位份还是太低,听到弘历这明摆着的“逐客令”,竟也没说什么,只能畏畏缩缩的退了出去。
看到春常在踏出门去,我紧绷的神经猛然放松,整个人像垮了一样,瘫软在塌子里。
“年姨……”弘历悄悄走到我旁边,“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我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能有什么事儿?”
“这个春常在……”弘历似乎有些迟疑,“若是因为他,伤心倒也不必……”
我被他这轻描淡写的语气激怒了,“那你说,什么是值得伤心的?我愚昧,只知道随着自个儿的心情走,却不知道这心情好坏还有个值不值当之分!”
“年姨别恼!”看到我脸色差了,弘历忙俯下身来,“这事儿……据我所知……好像是另有隐情……”
说完,便冲弦筝眨眨眼,示意弦筝退到一边儿去。
弦筝有些尴尬,低下头刚要到一边去。我心里一恼,最看不惯这样什么事儿都抬不到场面上的做法,“弦筝就在我身边候着,我的丫头,干嘛要赶到一边儿去?既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就不要怕人听了去!”
弘历一脸无奈,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悻悻的点点头,“年姨,年姨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