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鲛丝帕遮了面,扶着阿果下了轿。门童一见到我就飞奔进去报信。我也不好立刻就进去,不过在门口立了片刻,就有一个华衣男子出来迎我,他一叠声的说:“曾释请东家的安。”
我笑声如银铃一般道:“曾大哥还是这样客气,莹儿可担当不起啊。”我说着同他一并进去了。
在众多的华衣男女汇集的群芳阁里,我的进入并未吸引太多人的注意,不愧是泽国最大的消金所,我对今晚的热闹很是满意。当初的选择是不错的。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我已经依托群芳阁置办了不少产业,所得利润保留起来皆留作复国之用。
“曾大哥,群芳阁真是热闹,这全是你的功劳,瞧你这一身的汗,怕是方才在招待什么贵客吧”
我抬头看了看二楼的那一排房间,那全是留给贵客用的,大半的房间都点了灯,看来今晚来的人不少呢!
“东家,今晚南宫大人第一遭来,我方才便是从他那里出来。”
“哦,南宫大人,那可真是贵客中的贵客啊。
”我眯着眼睛仔细的看了看二楼,果然,弄月居外站着的人正是南宫坼的贴身侍卫。
“可不是么,南宫大人第一次来,我思量着让莲风上去侍候着,左右也怕不周全呢。”说话之间,我已经同他走到了三楼的一间屋子里,我推开窗户,看着大厅里嬉戏的男女道:“不用莲风,用夜魄。”
名字里带有夜字的佳丽都是我手下的细作,这纸醉金迷的地方正是打探消息最好的场所。
“是,东家,要是没有其他吩咐我先下去了。”
“唔,你去吧,待会有人上来见我,等他上来后就别放人上楼了。”
曾释自答应去了。我放下窗前的鲛丝帘子,然后取下面遮放到一旁,这才对阿果说:“阿果,今天的事,若是被旁人知道了,本宫权当是你说出去的。”
我的话不轻不重,却令那小丫头吓得立即跪到地上呼道:“奴婢不敢。”
我把身边的杯子推开,又在香炉里添了一点儿百合香,深深一嗅:“本宫知道你不敢,不过是白吩咐一句。你下去帮本宫传一盏梅子酿和一碟九珍奶酪,之后你也不用上来了,四下逛逛,看上什么让人拿个你,你只消对他们说是莹夫人的意思就行了。”
阿果不想我给了她这样的恩典,忙不迭的谢恩,然后一溜烟就跑下去了。我见她这样也是挺开心,此生我怕不能这般随兴而为之吧。
待她走后,我侧身倚在窗棂上,隔着帘子看着大厅里的一切,这鲛丝帘子是极好的遮掩物,里头看外面看的极清楚,外头却绝对无法窥视里面的情况。
南宫坼此时所在的弄风居在我窗子的正对面,弄风居的窗子并没有关闭,但垂着厚厚的帘子,里面是何种情况一点也不的知。
“咚咚。”敲门声响了两下。我的心被骤然抓紧了。
“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他把梅子酿和九珍奶酪搁在我面前,然后断然伸出右手放在胸前,用纳尔泽济语说到:“奴才库克见过七公主。”
‘七公主’是这样陌生的称呼呢!有谁还记得我是七公主。人人都知道,我是安阳长公主,是南宫夫人,谁还知道到我是七公主。他这样叫我,让我有些恍惚,恍惚我还是那红衣红裙天真烂漫的七公主。
我咬了一口九珍奶酪,并不对他说话,自是自顾自得说:“从前我是爱极了这九珍奶酪,也爱极了红枣的味道,可是,我纳尔泽济是不产枣的。这样难得的东西,除了父王,母后哪里有,便只有我有,也只有我的点心房才回用红枣给九珍奶酪调味,库克哥哥,你的手艺还是那样好呢!”
“七公主。”库克又叫了我一声,话里满是苍凉。
我扭开头去,神色有些寂寥:“你若还是叫我七公主,也不用起来了。”
库克一跃而起,紧紧的抱着我。
“萝儿,你恨我吧,你怪我吧,这么多年,我竟然不能在你身边,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我把头埋到库克怀里,深深的吸了口气:“你选择了保护你的母亲,我选择了纳尔泽济,就像我如今支离破碎血肉模糊,我依旧是不悔的。只是错过了,库克哥哥,我就不再是当初那个缠着你,说要嫁给你的小公主了。错过了,我就发现,当我学会爱的时候,我爱的人竟然不是你。”
我爱的人,我第一个爱的人。我说完了这句话不知何心竟然是凉了。原来我的凌宇哥哥,泽国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其实是我这辈子爱的第一个男人呢!可恰恰又是他,亲手断了我的后路,让我不得不嫁给南宫坼。
库克除了愧疚,还是愧疚。他大概记得,我曾经是那么的依赖他。可是也是他,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开了我,他让我独自面对都城外连绵的火光,遍地的浮尸。然而,和皇帝不同的是,我不怪他。因为,除了我,他还有他的母亲。
“萝儿,我千山万水的寻你来,到来的第一天,你的泽国皇帝就把你许给了南宫丞相。我们从前都到你是要正位中宫的啊。不过,我来不是为了别的,我只为了守护我们纳尔泽济的月亮,萝儿我愧对于你。”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我何尝不是认为自己会正位中宫。近年来,我何尝不是在帮着皇帝思量如何斗倒南宫坼,如今这么一来,倒是让我认清楚了,我其实什么都不是。
我沉溺在库克的怀抱了,很久没有这么无欲无求的被人抱着了。能够这么一次,哪怕只有这么一次,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老子就是要夜魄!管她陪着谁呢!就是陪着皇帝也给我叫下来,老子就不信,还有谁敢跟老子争。”
大厅里突然的吵闹让我不得安生,再不愿也不得不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这群芳阁既是摇钱树,也是惹祸的高手。来往的又都是些达官显贵,得罪谁都是群芳阁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