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坼却不愠不恼,耐着性子走过来两步道:“你我夫妻,坼自然该关心夫人你的身子!”
他已近十日未曾到我房里来,如今不但来了,还这样好性子的说话。明显是带着求和的意思。
我自然知道,我不能真的同他闹性子。我是什么呢?我什么也不是,真同他闹起来,我是什么好处也不会有的。
于是去掉了冷漠,换上女儿家的娇纵口音:“说什么关心我呢?还不是关心我肚里的孩子!你什么时候真的关心过我,只会说好听的来唬人!”
他听我口音已知有了转圜,他朗声笑起,半蹲在我面前。把头轻轻的靠在我的小腹上。我撅起眉,抬手就要拿手上的书打他。他却道:“别吵,让我来听听我儿子乖不乖!”
我好笑的放下书,骂道:“你尽是胡闹,才四个月,哪里就能听到什么了!快走开,我见到你就心烦!”
南宫坼极认真的这我,眉目里都是笃定的神情:“我们的儿子,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他这样说着,然后,把手放在我的小腹上。静心的感知着我身体里孕育的生命。他这个样子,像是爱极了这个孩子的!
是的,他从知晓这个孩子存在的时候,就一直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甚至,阿果有一日悄悄的告诉我,南宫坼为我肚里的孩子布置房间。并且密令下人们不许告诉我。
也许我是真的太过的疑心了,竟然疑到了他的头上。他就算是不要我,也是真的在期盼这个孩子的。毕竟这是他的孩子啊。
眼角片刻间已湿润了,心里像狂风中的海面。涌上来的浪花都是咸涩的滋味。我且悲且喜把头靠在他的肩上道:“坼,你既然这样的爱这个孩子,那么也请多爱我一点吧!”
这是我第一次向一个男人求爱,可惜的很,这不是真的。
南宫坼眸子的光芒都聚集在我的身上。他痛惜满目,拥着我道:“怎么这么说呢!我以我的生命在爱你,还不够么?”我不晓得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以生命在爱我。是呢!我便是他的生命。没有了我,他便生活的极为危险。可不是这样么?
他每一次与我相对,莫不是这样温情款款莫不静好。眼里的神色,话里的温情足以让天下任何一个女子为之沉醉。
心里最软的一处,竟然有了一丝异想。
我多么希望,戏做的久了,他也能真真的入戏了。
我突然好希望现在的一切都是真的。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他是真的真的在爱我,就像爱我肚子里他的骨肉一样。那么,其实,我愿意,我真的愿意,不去计较先前的一切。好好的做他的妻子,做他孩子的母亲。躲在他的羽翼之下,让他为我和我的孩子挡去一切的风雨。依在他的身旁,什么事都不要想,真正的享受一个平凡女子的幸福。
很可惜,我不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我若是,也便做不了他的妻了。
收起那些异想天开的心思,不住的在心里骂着自己。低头轻若无闻的道:“那么,坼,你可不可以在见拓跋婉儿的时候,不要让我看到。”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故意把姿态放的很低很低,好似在央求,好似带着无限的希冀。好似一个失落的嫔妃,在乞求君王片刻的眷顾。这,不是我。可是我愿意这么做,只要南宫坼以为这是真的就好了。只要他认为我真的还沉迷在爱情里就好了。
南宫坼神色戚戚,流露出真假难辨的怜惜。他抚摸着我的脸道:“萝儿啊,拓跋婉儿,我不过是和她……”
他没说完,就被门外的通报声打断了。
然而,我看到他起身问发生了何事时,竟然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可不是吗!撒谎其实是一个很累人的活,谁都不愿这样。不是么?
我和南宫坼相对看了一眼。同时领会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南宫坼面上又是那种临危不惧的神情。如此一瞬,他又变成了朝上那个说一不二面柔内刚的南宫丞相。
“萝儿,我先进宫看看!”
我点头,放下先前真的假的柔情恩怨缠绵。现在并不是我们做戏的时候。
“好,你先进宫。我换了宫装马上就来!”
看着他离开了房间,我马上唤来侍女帮我收拾服侍妆容。
车架一刻不停的向皇宫奔去。
我已甚少进宫,如今再临着庄严雄伟的皇宫。除了有一种窒息的感觉还有,还有一种不知为何而来的心惊。像是预知了什么极其糟糕的事一样,未来,好似马上会迎来惊天地的动荡。
进宫换轿,却被石破和云端拦在了皇帝寝宫之外。掀开轿帘,就有一股艾草的味道铺天盖地而来。
我的心顿时被一只无行的手揪住了。自小生长在宫廷的我知道,满宫焚烧艾叶是意味着什么!
可是,到底是什么呢?瘟疫?
云端和石破在我面前齐齐拱手道:“大人有令,请夫人即可回府,闭门不出!”
“皇帝所患何病!”我双目静闭,静待他们给我一个结果。皇帝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刚刚稳固的朝政又会处在风雨飘摇的处境。诸王蠢蠢欲动窥视着皇帝的宝座,要是现在和他们兵戎相见,恐怕会付出极大的代价。最后到手的,便只能是一个满目疮痍的国家,这样的买卖是极不划算的。
云端走近两步,用只有我一个人听的见得声音吐出两个字:“天花!”然后高声的说:“皇上只是偶染风寒,夫人有孕不宜劳顿,还请夫人回府!”
天花,竟然是天花。宣儿得的竟是天花。
我顿时如雷轰顶,眼前模糊一片。不觉脱口而出:“大人呢?”
云端和石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色:“大人和太医商讨皇上的病情,还请夫人速速回府!”
“胡闹!”他让我回府避痘,自己却和接触过宣儿的人离得这么近。寒毒侵体,他对一切疾病的抵愈能力本就大大的销弱了,还敢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