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静悄悄地,子昭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她需要的是安静,不是安慰,在这种生离死别面前,任何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不知过了多久,好儿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看不到悲伤,只有子昭明白,悲伤已被藏进了心底。
“少侯与丰寅情况如何?”
“回禀王上,丰将军无大碍,只是少侯伤重,具体情况还不知晓。”
“贺连将军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好儿低声说道。
“是。”贺连想安慰几句,可又不知说什么,只好退出。
大殿里再一次安静下来,静得有些让人窒息。
“好儿……”
“我没事,你不必担心。”说出来的语调平静无波,越是这样,子昭越担心,真希望她能痛哭一场,把所有的悲痛都发泄出来。
“王上,你不觉得那日的刺杀和这场战争有关系吗?”
自找一挑剑眉,说道,“我的确这么怀疑过,但当时前方战场没什么变化,再加上这些人都不是异邦之人,也就没有细查。”
“那个欲刺杀你的人不是抓到了嘛。”
子昭眉头一皱,叹了一口气道,“那个人硬得很,除了说出是他们的首领之外,什么也没说。”
好儿坐回藤椅之上,闭上眼,说道,“他叫左陌吧,叫人把他带上来,我会让他开口的。”
虽然一连审了半个月依然是一无所获,也渐渐放弃了从他嘴里得到任何消息的念头,但好儿既然这样说了,就相信她,因为他从不曾怀疑过她。
好儿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给了子昭,子昭一看,脸上立刻展露笑容。
左陌被带上来的时候,身上捆着绳索,衣衫破碎,裸露在外的伤痕清晰可见,但如此的狼狈也无法遮挡他的桀骜不驯。
他是带着一颗必死的心的,站在大殿中央的他挺直了腰板,目不斜视。
“来人啊,给左陌公子松绑,看座。”好儿如清泉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几个侍卫一愣,什么?给他松绑,还看座?不会吧,他可是差点杀了王后的人啊?不会是他们听错了吧!万一这家伙死性不改,再伤了王后那可怎么办?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没动。
“怎么,本宫说的话不管用了吗?”声音里加了一丝凉意。
“是。”
于是,左陌立刻从一个囚犯变成了‘座上宾’。
别说侍卫们以为听错了,就连左陌本人都以为听错了。
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这位在百姓心里如女神般的王后娘娘。那素白衣衫的人坐在藤椅上,却给人种清贵无瑕、遗世独立的感觉。
她的面容如湛蓝的天空一样恬静,一双水眸在日光的映衬下,流光溢彩,深邃似一个不愿醒来的迷梦。
在这充满争斗的王宫中,能见到这样一个人,不可思议,沉浸在血腥愤恨的心灵突然平和了下来。
刺杀那日因为是在夜里,没看清楚,也不知道为子昭挡下暗器的就是王后娘娘,不想今日竟得见庐山真面目,更没想到的是助子昭夺得王位,在群臣中立下威信的人竟是如此的风华绝代。
好儿望着他,目光清澈,她淡雅一笑,“左陌公子,受苦了,请坐。”
她的声音似乎带有一种魔力,左陌竟听话地坐了下来。
“王后啊,他可是差点杀了你啊,你居然待他如上宾,要是依孤王,早就杀了他了。”君王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却让人感觉不到暖意。
好儿又是一个淡笑,“王上竟是如此心胸狭窄?”
子昭不但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孤王就是心胸狭窄,不过,只要有王后在,孤王的心胸就会宽广。”
左陌终于证实了那个传说:杀伐决断的君王在他的王后面前总是深情无限。
如果说康好是远离凡尘的仙子,那子昭便是红尘中的妖魅,风姿卓然,英武不凡,一双睿智的眼眸如平静的海面,谁知道是不是掩盖住了波涛翻涌,还有无限的力量!
年轻的君王脸上带有一抹微笑,但微笑背后却是无法抗拒的王者霸气,那是与生俱来的,只要他站在那里,日月星辰都为之失色。
“左陌,你可知你犯的是死罪,孤王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左陌嘴角上扬,“死有何惧?要是怕死左陌就不进都城了。”
“是啊,飞鹰堡的人都不怕死,包括申玉。”
好儿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左陌大惊,神色复杂。
“你与申玉情投意合,相互爱慕,要不是申玉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我想你们早就成亲了吧。申玉虽死,你却对她念念不忘,想要为她报仇,行刺王上,那日酒馆里在本宫眼前一闪而过的人应该就是你,本宫说的可对?”好儿的脸上依旧是淡雅的笑。
左陌腾地站起身,盯着好儿,手握成拳。
“我想,申玉爱的是有情有义,是个真正的男子汉的左陌,而不是卖国求荣,出卖自己同宗的左陌,左陌公子可同意本宫的看法?”
左陌再也忍不住,跌坐在木椅之上。
“你到底想说什么?”左陌再也无法强硬,眼前这位看似纤弱的女子一针见血,说到了他的最痛处。
“其实,你行刺是假,真正的目的是要扰乱王朝在边境的军心,因为你知道这次带兵出征的是我的父兄!当然,如果真的能行刺成功那就更好了。你的目的达到了,我父亲阵亡,兄长重伤,全军死伤过半,可你知道吗,死伤的这些士兵中,有一部分是你的同乡!”
左陌的身体在颤抖,“你杀了我吧。”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真正的凶手并不是你,你可是受人指使。所谓各为其主,本宫不怪你。左陌公子文韬武略兼具,若能用在正途上,定会有一番大作为,不知公子可明白本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