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莫兰所不知道的是,就是这后续第一师没能跟上来的短短的一刻钟时间,让孙启的尖石营有了短暂,却能奠定局部胜利的优势!
“把鹰眼给我!”一把抢下旁边一个参谋手中的鹰眼,孙晖仔细地观察了海滩边,随后他对着孙启试探性地问道,“义父,这是机会……”
“既然是机会,那就上吧!”孙启打断他的话,命令下达得几乎如同儿戏,后世在整理这一战,关注到这个细节的时候,都很奇怪,孙晖的请求没有说完,孙启的命令也是没头没脑,可是父子两人彼此心中有数,非同一般的默契,往往一个眼神,就能彼此了解。
……
“旗手!第一师师团长古力特的答复是什么?”望着打出旗语很久,却并没有向他回报的士兵,莫兰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直属师还有一千多突击步兵在刚刚夺下来的阵地上,没有后援支持,万一敌人察觉到了什么,一个反冲锋,那一千多人又要死伤惨重了。所以他不得不催令旗手向正在岸边集结的第一师下令,迅速开上去增援突击步兵群。
“嗤”火石和火刀轻轻的撞击在一起,右手中很迅捷地伸出一根精巧的火绳,微弱的蓝色火焰顿时就燃了起来。舰船甲板上的海风不小,涨潮时分,海水拍击在舰首,往往溅起来巨大的浪花……在这个风大,雨大,浪大的舰艇最高层甲板上,英俊的中年军官好整以暇地点燃了手指粗的卷烟,缓缓地挥灭了火绳。
深深地吸了一口燃烧的烟草,烟头处的暗火急剧地明亮起来。浓郁,特有清新的芳香,缓缓地入肺,舒爽的感觉,让中年军官原先紧皱的眉头舒缓了开来,不过随即有厌恶似地蹙了起来——呼啸的海风,把烟灰吹得散落在雪白的白手套上,丝质的上乘绅士手套上,沾染了污七抹黑的灰渍,这让时刻注意仪表的军官很是懊恼——毕竟在军官的身份之前,他更喜欢贵族的身份。
“师长,军团长又一次问了。”
拍打着手套上灰渍的西蒙大陆远征第一军第一师师长,西蒙大陆南奥斯地区的一位德高望重的公爵第三子,古力特中将,慢慢地转过身来。盯着传令兵,眼神温柔得像是看着一位深爱的情人。
中将大人很帅,人过中年,岁月仿佛对他格外恩宠,没有在他光洁无瑕的额头上勾勒出哪怕多一丝的抬头纹,刚毅,线条分明的脸庞上常常弯起耐人寻味的笑容,如果不是精巧得如同艺术品般的鼻翼之下,打理得整齐干净,却更加有男人味的一小片胡须……宴会上的贵妇们,恐怕还真的会把他当作毛头小子呢。
事实上,成熟且兼具青年气息的古力特有着特殊的魅力,又加上近几年来进入军方,再添上制服般的优质气息,迷倒了不知道多少少女少妇的芳心——而古力特当初不情不愿地进入军坛,到后来却乐享其中还是有道理的,起码这一身笔挺的军服,让他的气质加了不止三分。于是,更多更多的各色美女便似乳燕投林般,扑向他那雄伟深沉的怀抱。
“达令,你怎么还没好?快进来陪人家吗?”侧后方的舱门内,传来一阵阵甜得发腻的娇喘吁吁。年轻的传令兵听得面红耳赤。
“宝贝,稍等一会会,容我攫取一朵美丽的浪花,来给你当明天的发饰!”古力特充满魅力的声音,低沉地传回舱房,不一时,里面便安静了。
带着和军队完全无关的女性,随意在船舱甲板上点火吸烟……这随便一条放在别的军官或者士兵身上,都是会被军法厅的执法队当场格杀的下场。可现在呢?执法队的队长刚刚从前面的舷梯下楼,古力特手上的精致卷烟就是他送上来的。
“那个……古力特师长,您最好稍稍收敛一点,毕竟莫兰军团长还名义上是我们的指挥官。”
想着执法队队长送上卷烟,还想卑躬屈膝地给自己点烟,以期望第一师能够好好地配合作战,古力特对当时自己的反应很是自豪。
他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压根没有给他打着火石的机会。
这时候他又同样地轻蔑地望着前面的旗舰,嘴里喃喃地笑道,“对的,他还算说了一句人话,你莫兰毕竟不过是名义上的。”
至于身边被风吹雨打却不得不挺直身子等候命令的旗手,他连轻蔑的眼神都不想给……
第一师集结的速度,慢得跟蜗牛似的。
冬月二十三日,未时。
在淅淅沥沥始终没有停下来的小雨中,战事出现了扭转。
通过预先准备的渠道进行的示警,原先料敌不足的尖石营,盼来了他们的第一支援军。新柏城守备队。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支归属在行政方面的地方队伍实际上按照编制应该属于新柏县尉指挥,并不从属于东方军团,但是东方军团总部在夷洲多年,新柏城能够有今天的规模,和孙启多年经营是分不开的,是以新柏的县官每一任都以孙启之命是从,在看到港口这边的烽火时,县令就已经要县尉把守备卫所的士兵都集结起来了。传令兵火速传来紧急命令的时候,守备队们立马开拔,五千名原先守卫港口和沿岸区域的士卒们直扑向近在咫尺的新柏港口。迅如奔马的速度,和早就到了指定战场,迟迟未能集结完整的第一师,构成了鲜明的对比,也是绝佳的讽刺。
不过此时承担对第一师第一波冲击还没轮到这些守备队呢。
熊人步兵的毁灭,确实没有引起这些他们的警觉。不过也难怪,毕竟他们登陆的地点在于码头的南侧,因为一段废弃堤坝的视野遮挡,即便是涨潮的作用下,也无法看得到北侧的具体情形。所以他们掉以轻心地仿佛在进行一次郊游,他们三三两两地盘膝坐在沙滩上,有说有笑,浑然不知死神的镰刀,在悄悄地向他们扬起……
远处,山坳。一千名轻骑兵整装待发。士兵们安静地站立在战马边上,每人身上都穿着轻甲,手上捧着轻钢盔。东吴绝少骑兵,主要在阡陌纵横的水乡地区,就是平原也被各个水系划分得支离破碎,完全不利于大规模形态的骑兵运用。除了防备西蜀的西方军团之外,也只有拱卫建业(现在是离熙宫)的禁卫军拥有较大规模的骑兵,不过禁卫军经常不出动执行战争任务,一个个在帝都养得都肥头大耳的,连带着马匹都是如此。除了在几年一度的阅兵仪式上,会极其难得地见到禁卫军骑兵队以外,平时恐怕连根马毛都看不到。孙启曾经讥笑地说过,“真是难得,建业那批面黄肌瘦的劣马还能驮的动那群老爷兵。”
不过孙启毕竟是一代名将,与生俱来的军事天赋使得他在执掌东方军团之初,便有意识地要打造一支骑兵。作为东方军团的利刃,数次与海寇主力决战的先锋,尖石营中这支骑兵同样是堂堂功勋部队。三年前,孙启进京,能够在危急时刻扭转乾坤,依靠的就是这支力量。
而此刻大敌当前,这支训练严整,装备精良的骑兵,静静地矗立在山坳中,队列齐整得一丝不苟,每一位士兵的脸上,神色肃穆。任凭恼人的小雨淅淅沥沥,也自岿然不动。山坳里面安静得只有千条嗓子喘着的粗重呼吸。
“希律律!”一阵拉起缰绳,骤然止住马儿步伐的鸣叫。狭小的山坳出口,一位急驰而来骑士,由于重重拉扯马缰,坐下黄骠几乎人立起来——寻常马术普通的人,这一下子早就要被甩得跌下马了,可这位骑士明显驭术高超,一拨马头,俯身一贴,前面两个马蹄便稳稳地落了地。
“高炽!”
“标下在!敢问卫队长何事吩咐!”
孙晖掀开护面,从怀中掏出黑红两色的一支令箭——东方军团连令箭都别具一格,不像是普通帅帐中点将升鼓,令箭全是木制的,唯有孙启帐中全部是真的箭,东方军团中曾经关于令箭有一个传说,不过普通士兵对于这个故事,大都不得而知。
高炽——见到令箭不再多说,躬身一个军礼,便回到了队列。
“轻骑兵大队听令!上马!”孙晖举高令箭。
“是!”一千名骑士轰然应诺。翻身上马,动作整齐得从侧面看上去仿佛是一个人的动作……单单能做到这一点,泛大陆上便是极少极少了。
“上枪!”士兵们从得胜勾上取下制式长枪,清一色的镔铁纯钢,吸血缨蓬散开来,锐利的枪尖哪怕在阴沉沉的雨天,都透着一股冉冉的杀气。
同样装备,和普通士兵连一丝一毫都没有不同的孙晖,拨转马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全军,随我冲杀!!!”
战马开始有节奏地被催动,蹄声由小变大,逐渐如雷鸣一般,撕裂了整个宁静安详的山坳!
……
“旅长,今天中午可以不吃罐头了吧?兄弟们经常吃鱼吃肉,嘴都上火起泡了。”第一师第三旅的参谋长厚着脸皮凑到旅长面前,要是让守在对面阵线上的尖石营士兵知道他们成天吃大鱼大肉都吃腻味了,他们真的会有想要直接跳下阵地的冲动的……
西蒙大陆鱼肉等肉食较多,相对来说,新鲜的果蔬反而因为耕地和适应的果园较少,跟着产量也比较少。天才的军需官们把肉食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制作成方便携带的罐头,熏腊品和肉干,顾不上口感如何了,只能让士兵们在漫长的远洋航行中不至于饿肚子。所以士卒们对于那些红红绿绿的果蔬,都快红了眼……长期肉食,也导致他们每个人的嘴巴上都红肿肿的,很多人都捡着沙滩上掉落的椰子在研究,本能告诉他们,这种他们大陆没见过的东西,也能吃……毕竟从植物上掉下来都被他们归为水果一类。
“等到,攻克了他们阵地,你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中年旅长流露出一丝笑容,指着前方朦朦胧胧,躲藏在烟雨之中的阵地,高兴地说道——远洋航行这么久,能这么脚踏实地,他也很是心情舒畅。
“哈哈,旅长,能有女人吗?兄弟们……嘿嘿,都憋得难受啦!”一个大头兵壮着胆子问道,言语中的猥琐,惹得旁边围坐的士兵们哈哈大笑。
“我不是说了吗!要什么有……”
“旅长,那是什么!”参谋长突然奇怪地指着前方——熊人步兵战败的消息还没有传到第一师,为了保障对自己军队的直接统属,西蒙大陆的军委会还有一个特别搞笑的设定,军队统帅无法越级汇报或者下令,只能按照层级一级一级下达或者一级一级上传,效率冗杂得几乎让人要崩溃。特斯兰和莫兰不止一次向圆桌议会和军委会抱怨,但是那些老古板们一致认为这是必须的,虽然看起来冗杂繁琐,但是却能实实在在地保障军队的控制权——万一你要叛变了,你手下全都不听你的,分分钟让你变成光杆司令。自然,这确实是非常行之有效防止军队指挥官拥兵自立的好办法,可是却极大地限制妨害了将领们的自由度和时效性。
第一师师长古力特不听莫兰的命令,倘若他能直接绕过古力特,向各个旅长下令的话,哪怕就是慢一点,也不会导致第一师马上将要到来的灭顶之灾!
旅长有些愠怒,他很讨厌别人在他高兴的时候打断他的讲话,这个参谋长平时还是很会察言观色的,怎么今天这么扫兴?不行,等打完这仗以后定要把他换掉!身边还是要有个机灵点的啊。
“好像是军队!”
“是的,不好!”
“不好了!那是骑兵!”
旅长和参谋长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正前方的山坡上,一条纯黑色的钢线慢慢地浮现出来,随即,黑线变得越来越大。
“敌袭,敌袭!!!”参谋长凄厉地惨号,声音划破长空,哭丧一般的示警,仿佛拉响了第一师的丧钟!至于旅长,这位贪图享受安逸的仁兄,此时还没有身边的参谋长反应得快。他已经完全懵掉了,没有人告诉他这个时候该怎么做,貌似身强力壮,但是个人勇力在千万人计的战场上,也不过是稍稍强壮的蚂蚁……
一刻钟之后,轻骑兵完成了第一次穿刺纵深,犹如刀砍碧波一般,斩浪而分,没有集结成阵势的步兵,在全副武装的骑兵面前,弱小得一触即溃。成片成片的溃兵四散狂奔,狼奔豕突!
再一刻钟后,新柏城的守备队抵达战场,新柏县尉一声令下,成群结队的步兵迈着整齐的步伐,有效地杀戮着第一师溃兵。
参谋长死命地妄图收拢仓皇奔走的战士,可惜被突袭吓破了胆的士兵们原本就没能升起来的战意,想要聚齐起来,真是比登天还难。
兵强马壮的第一师,在西蒙大陆同样是功勋部队,多次剿匪,内战和与宝石族战争中都功勋累累的王牌部队,在远涉重洋的第一战中,就遭受了灭顶之灾。第一师下辖的四个旅旅长死了三个,剩下的还是留在船上侍候在古力特身边的亲卫旅——所幸亲卫旅没有下船,否则第一师整个编制都要撤销掉了。
远在旗舰上的莫兰下达了无数条命令,可是依然无法挽回第一师覆败的命运。火速驰援的第三师——几个师长中,和莫兰相对关系还处的不错的纳兰魔,在骑兵队列出现的第一时间,还没等到军团长的命令下来,就直接下令全师的舰艇迅速下放艨艟舢板,立即靠岸,可是无奈之下,第三师舰群本来就在全军阵列的靠后侧,纳兰魔的反应不能说不迅捷,但是还是无法挽救败局。好在第三师的岸基步兵足够强悍,在付出了数十人伤亡之后,硬生生地用盾牌挡住了骑兵的冲锋,总算还掩护了少许败兵后撤——第一师登陆的一万五千人只剩下了区区两千兵卒不到,两个团的完整编制都无法拼凑。
……
“我一定要把古力特送上军事法庭!”年轻的将军双目赤红,愤怒地咆哮——他实在无法接受强大的第一师被打成这般模样,握着幕僚送上来的一张纸,巨大的伤亡,凝结成了几个数字,可即便如此,莫兰也觉得这是那么地怵目惊心!
“军团长!第三师请求下达命令!”又一位参谋小跑着过来。
好在莫兰毕竟有着成为名将的天赋和必然的冷静,失态也没能持续影响他,稳定了一下情绪后,他马上铺开刚刚作战室里新鲜出炉的作战地图。
“令,第三师进入阵地,斜穿堤坝,进入山丘侧方,再令第二师,加强师迅速靠岸,正面强攻敌军防线!”
巨大的号角声传遍整个海域,经历了功勋部队第一军第一师的败亡,这些原本的膏粱子弟们总算是如同被冷水泼过一般,警醒了过来。
惨烈的攻坚战由此展开!
双方你争我夺,骁勇的黄金族士兵,兽人士兵,依靠人数优势排山倒海般向土丘上压去,脆弱的防线几次告急,仅仅倚靠手上八千尖石营士卒和五千新柏守备队,孙启再怎么用兵如神,也无法在这中硬碰硬的阵地攻防战中占到便宜。连续七次打退敌军的进攻之后,孙启因为高强度连续指挥军队,疲惫的身躯再也无法坚持下去,遂命令全军撤退。
……
一座不知名的村庄,隐没在大路的旁边。在孙启病体不支之后,孙晖接管了军队的指挥权。由于撤退得惶急,来不及做更多的布置,他们留下了所有的旗帜,以此来麻痹敌军。但是很明显,敌方统帅也不是泛泛之辈,在一两次的试探之下,便已经看出了东方军团的意图,自古以来便是撤退要比进军难得多,残军还没开走十里,身后便隐隐有了敌军的侦骑的踪迹。四周完全没有可以遮蔽掩护的地形,无奈之下的孙晖急中生智,命令士卒就地潜伏在大路边的草丛,村庄之中,偃旗息鼓。数千残兵在紧张中过了整整一晚,总算骗过了敌军的主力。
凌晨时分,孙晖带领衔枚疾走的兵马赶到夷洲北部的大羽城附近,这才算喘了一口气。
刚刚安营立寨,士兵们全都像是从泥潭中爬滚出来似的,浑身脏兮兮,制式的军服被行军途中穿过的树丛刮得一缕一缕,伤兵们躺在担架上不停地惨嚎,更有许多重伤者昏迷地靠在一边,有些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静静地死去……
敌人来得太快太快了。不管是孙启还是指挥所的所有将官,他们都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未知的敌人强悍至此,突如其来的侵略让东方军团猝不及防。哪怕是优秀如孙启,在接连数次有效地遏制住敌人的攻势,但那也仅仅是暂时的——本来不过是当作又一次新兴的海寇入侵,孙启已经尽可能地组织起手上的力量了,可惜,东方军团不同于其他各路大军,漫长的海防线,分散了他们看似庞大无比的军力。想要完全集结这批军队,组织好东方军团的主力,与敌人展开野战式的决战——孙启再怎么努力,起码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毕竟东方军团从建立之初,就没有预想得到海洋的那边,还会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大陆,还会突如其来地出现这么大批的侵略军!
“有敌情!”哨楼上的哨兵完全处在紧绷的状态,没办法,指挥所所在,以及残兵败将乱成了一锅粥。由不得他们不提高警惕。
大路尽头,一支兵马缓缓地出现。
一时间,刺耳的哨声此起彼伏,还有战斗力的士兵们马上掀翻了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泡的铁锅,迅速绰起身边的武器,赶忙向已经就位的旗牌官处汇合。精锐部队就是不同,一般溃兵要是面对突如其来的紧急敌情,可能早就惊慌失措地炸了营,而眼下的尖石营,虽然败走前线,仓皇撤退,但是依旧建制不乱,猝然听到敌袭警报,还能迅速稳健地整编,着实了不起,当得上精锐二字!
旌旗弥漫,在大地尽头扬起尘土飞扬。逐渐逐渐地靠近了,沉稳的行军气势,仿佛一块巨大的原石慢慢地碾压过来。
营门官的脸色有些变了,多年征伐经验让他有着比旁边双腿开始筛糠的小兵更直观地认知——前方开来的军队,队列严正,纪律齐肃,如虹的杀气仿佛云朵般弥漫在这支军队的上空。这是一支百战雄师,是真正见过血,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军队!营门官心中暗道不妙,尖石营在全胜状态估计能和对方拼杀一番,但是如今的凄惨模样……
“长官,好像是我们的人!”哨兵拿着一个鹰眼——撤军途中很多辎重都丢弃了,原先三个哨兵就配备一指鹰眼,现在整个哨兵小队可能恐怕都只能找得出这一个……还是破的,所以这位哨兵看了半天也不敢确定。
不过,上天好像印证了哨兵的话一样,在这个节骨眼上,羞涩的太阳,总算扯掉了蒙在脸上多日的云朵,借助一瞬间强烈的光芒,斗大的蓝色“磐”字旗帜,迎风飘扬!
冬月二十四日,错过了支援战场的磐石营,抵达大羽城。磐石营和尖石营残部会师!
…………
“快!快去禀告指挥使,都督周翔求见!”一骑白马飞速地越过辕门,抛下了身后的步兵大队,直愣愣地朝中军大营驰去。熟悉这位都督性情的士兵们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心中一片了然。
“让他进来!”卧在床榻上的孙启,面如金纸,但是声音却依旧洪亮如昔。孙晖不在身边,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尖石营面对数倍于己的大军,虽败犹荣,不过全军上下也是伤兵遍地,士气全无,亟需一位稳得住阵脚的指挥官。
“王爷!”周翔一个箭步扑倒在在床前,看着脸色很差的孙启,虎目含泪。
磐石营营长周翔,兼任南沿海六卫所都督,除了舟岛镇守使房龄大人以外,东方军团的第三号人物。这位都督的来历也是不同凡响,起身微末,饥荒中被卖身到王府,跟随孙启从一个亲卫兵,一路坐上这个位置,历经大大小小的战役不下百次,前胸后背的创口纵横,一身的刀疤就是他最好的功勋章。为人性如烈火,嫉恶如仇,又对孙启忠心耿耿。这次他前往闽越视察卫所防线,磐石营留在夷洲北部布防,昨日上午闻知干戈战事。立马丢下手上的事情,推掉地方官们的宴请,连盔甲都来不及系上去,牵过驿站的一匹健马,绰上长刀,单人独骑就往海边赶去。沿途还不忘命令磐石营立马开拔增援前线。从大陆闽越赶到大羽城,千里之遥,他花了不到十二个时辰,在海上换船的时候,才来的及顶盔贯甲。
看着装束狼狈,铠甲上这边一滩,那边一滩的露水水渍,孙启就知道,这位手下爱将一天一夜没合眼,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匆匆而来了。
“不用这么赶的,一生大风大浪过去了,还惧怕那些跳梁小丑吗?来来来,先起来说话。”孙启温言地安慰着周翔。
血红的双眼,因为疲倦和高速度的驭马而行,周翔一扑之下,居然没力气爬起来……毕竟这身铠甲还真是挺重的。
孙启笑笑,帅帐中没有一个勤务兵,他清楚外面的乱象,把所有人都赶走了,去照顾伤兵和收拾乱局。看到周翔爬不起来,只好自己伸手去扶他。顿时一阵刺骨钻心的剧痛袭来,让他不由的痛哼了一声。
“王爷,怎么回事?”周翔大吃一惊,刚刚孙启的脸色不好,但是声音还是很洪亮的,怎么突然动了动身就痛得整张脸都扭结在一起了呢?
赶忙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由于浑身乏力,盔甲过重,周翔爬起来的姿势笨拙得像个刚刚摔倒的婴儿,军帐中没有别人了,孙启就是在剧痛中也忍不住多了两份笑意。
“王爷,您还笑!究竟怎么了?啊……这是什么?”一搀扶,周翔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孙启本来身体有恙,浑身虚弱不假,但是自己这一触摸却发现孙启体内已经不能用虚弱来形容了,空空荡荡得仿佛除了躯壳以外什么都不剩下了,好像所有的脏器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封印住了,完全不在工作状态。若不是高明的医者用灵羽水孕养着他的魂魄,依靠灵羽水生至极的特性,硬生生地构造出另一个能量循环——孙启早死了,而且这种死法还将是无比痛苦!
“谁下的手?”周翔的话语带着颤抖,唇齿间的吐字带着铿锵的征伐金鸣。怒火不由自主地升腾起来。对敬爱的王爷下这么重的手,周翔就像是被点燃的炮仗,随时可能在下一息爆炸。
“孙晖呢?!黎正呢!这两个王八蛋是怎么保护您的!”周翔就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在帅帐中焦躁的来回踱着步子,熊熊烈焰狂猛地燃烧着,休息不够的双目中透射着择人而噬的冲动。
“冷静!”孙启一声断喝。犹如九天之上的霹雳打下,将处在迷惘状态中的周翔唤醒。
“黎正迄今还在昏迷,武脉枯萎,终身是个废人了。孙晖对这个事情也不知情,当时他在断后掩护大队人马。”
“那……难道是那些不知名的敌人干的?”
“先不用管这些了,我命令,现在由你接管军队指挥,一切便宜行事!”下达完了重伤后的最后一道命令,孙启再也支持不住地晕了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