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迟了。负伤这么深,就算放了他也是没命。唯有刺其要害, 送他速死了。”
周此刻一侧臂膀处仅连着层皮肉,伤口直延伸至胸口。冈崎这么 想也是理所当然。
“这孩子对我来说,比命还重要。他就是我的最高杰作,千万不可 刺他要害!”
周的价值,就在于活下去本身。若是死在自己前面,那一切就都 没有了意义。梅倖很想把这话大叫给冈崎听,可量他也是不明就里吧。 只有老人苦苦向他乞求周的性命这点,他应该能够理解。
“这人是长州密探、不逞之徒,我必须取他首级,带人头回屯所 交差。” “那,你就先宰了我吧……” 梅倖就地一躺,胸口起伏,咻咻地喘着粗气,痛苦扭曲的面容, 涨得黑紫。 “是气喘吧。” 冈崎搀起梅倖,使其屈身向前,抚着他的脊背。 “气喘?” 梅倖解释说,自己不过是风寒日久不愈。 “不要杀……这小子,是我的人……我的……”
老人死死攥住冈崎手腕,沉重艰难地喘息着,一再坚持无论如何 绝不允许对方把周杀死。那份执著,如魔念附体,早已并非来自人。 冈崎也不觉悚然屏息。终于,老人两手一松,无力地耷落下来,宛如 瞬间被抽去了水分。
“爷爷!爷爷!”周摁住肩膀,坐起身,冲梅倖的尸身呼唤道。 “人已经走了。” 冈崎的手臂渗出血来,梅倖的指甲竟嵌得如此之深,清楚印在皮 肤上的抓痕,便是老人执念的证明。 “随便哪里,你给我滚远点。只要是还活着,就别让我再看见你 一次。”
“不斩头了?”
“你是这老人家的人。”
冈崎拾剑,步履沉重转身离去。目送着他的背影,周逸出长长一 声叹息。
黑夜逝去,白昼重生,而天空依旧阴霾蒙昧。不久,豆大的雨滴 重重砸落下来。
周抬起身,伸手合上老人不曾瞑目的双眼,对着他的尸身喃喃道:
“……死老头。” 什么最高杰作?
最终,周也不过只是件作品。梅倖奋力保卫着自己的遗作,直至
最后一刻生命耗尽。
将老人的尸身拖至桥下,免得给雨水淋到。闻听一声猫叫,回头 看,原来是黑子缓缓地趋近前来。或许这只猫见证了从头至尾的全部 过程。
黑子轻轻地****着梅倖的手心。这畜生也知道主人已经死了,并 且在凭吊。
“是啊……恩,就是恩。” 即使是畜生,给它个窝,喂它口食,它也多少会懂得感恩。 周抱起黑子,极力承受着肩伤的疼痛。待酷烈的痛楚彻底消散时,
雨也停歇了。
先去找那个什么夜叉好了……如今除此之外,自己也别无活下去 的目标。他将梅倖的尸身留在桥下,抱起黑子,跨出桥洞。见远方有 道巨大光柱自云间倾下,周便朝着那个方向举步行去。
一之濑周,死了。 活着的,只是宝生阎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