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多少如果,可是我的佑墨,你让我要如何坚强。
警鸣声传来。
事故初步调查,肇事的卡车司机醉酒驾车。
她觉得,好多东西都没了,就象是遗失在风中的烟花,让她来不及说声再见就已经消逝不见。
他去的那一刻,眼里是对她的留恋和不舍,可是他知道,在他此生,生命力已经没了奇迹和希望。他只是急切的想让她明白,费力的动着唇角,他说,莲安,快乐的活着。
因为疼痛,他脸上的笑,很勉强。
屋子里到处都残留着他的影子。他在每一个地方笑着。他说,莲安。
夜晚变得寂静和哀伤。她要如何将它隐藏?人在最美好的年龄死去,会不会也很幸福?若大的城市一个人游走,若大的电影屏幕一个人欣赏,若大的商场一个人逛,若大的旅程一个人行进。
佑墨走后的第一个月,莲安基本不出家门。她要守住他的味道。有些什么人来了,又走了,她已记不清了。她只想好好伴着她的佑墨。
佑墨走后的第二个月。她开始平静地做着一些事,喝水,失眠,然后突然很疼痛地想他,真的很疼,疼得她弯下了腰哭泣……
佑墨走的第三个月,她开始漫无目的的行走,进行那场没有止境的漂泊。
她见过蔓延的山,澎湃的海,荒芜的原,空旷的穹,见过一只飞鸟,一只蝴蝶……可是却再也没有见过男子温润的笑。
那些思念抽丝发芽,却开不出花。那些爱情根深蒂固,却结不出果。一切变成了幻觉。
一个人走,快乐和悲伤都成了寂寞。失了欲,来了心,大梦处醒,那人却是归彼大荒去也……
她手里有三毛的书,她在荷西走后写下:没有人能够在世界上能够:“弃”你,除非你自己自暴自弃,因为,我们是属于自己的,并不属于他人。事情已经发生了,要面对的情况才是最实际的。不要去想未来的事情,也不要去想前途茫不茫然,在目前来说,这不是当务之急,目前急的是要使自己的心安静。学着主宰自己的生活,没有了爱人,你也有能力一个人过活。你有死的勇气,难道没有生的勇气吗?给自己时间,不要焦急,一步一步来,一日一日过,不要急,请相信生命的韧性是惊人的。跟自己向上的心去合作,不要放弃对自己的爱护……
她说,爱,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那么辛酸,那么苦痛,只要还能握住它,到死还是不肯放弃,到死也是甘心。
她说,一个有责任的人,是没有死亡的权力的。许多的夜晚,许多次午夜梦回的时候,我躲在黑暗里,思念几成疯狂,相思,像一条虫一样的慢慢啃着我的身体,直到我成为一个空空茫茫的大洞。夜是那样的长,那么黑,窗外的雨,是我心里的泪,永远都没有滴完的一天。
她说,先走的是比较幸福的,留下的,也并不是强者,可是,在这彻心的苦,切肤的疼痛里,我仍就要说——为了爱的缘故,这永别的苦水,还是让我来喝下吧!
可是三毛,熬了那么多年后,却还是选择随了去。
不知道为什么,莲安很多时候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了。可是她觉得她是活着的,她会活着,她一定得活着。
我的佑墨,这样你可放下了心。所以看到她点头的那一刻,嘴角有着微微的笑,带着千年万年不变的温柔。
莲安告诉自己,那些走的人并没有离开世界,他们只是离开了人间,他们一定和我们分享着同一个世界,用不同的生命模式。
逝水长河,在那一朵一朵的浪花里,彼此欢笑着,喜极而泣。我终究是寻着了你。
可是他却是生气的,他说,莲安,回去。我要看着莲安好。我要我的莲安,好好的活下去。
佑墨,你怎么如此狠心,留我一个人孤寂红尘,终老浮云去。
他深深的叹息,消逝在风里。莲安,总有一天,你会忘了我,活下去。
不!她第一次失控的尖叫。你让我如何去遗忘……泪流满面,尘也多了霜华。
他的眼里,是满满的疼。轻轻抱着她。
可是他的怀抱却不在温实,她的手指穿过了他的身体。他的身体一直变淡,变淡,最后消失……
不要!
醒来,入目都是刺眼的白。
白远的脸分外憔悴。
莲安,你这又是何苦。他叹息。
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苦,免我惊,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会来。
医院的生活对她的影响并没有多大,身体复诊,心理复诊,往复循环的轮着。
只是她愈发的沉默了。脸上也没有了笑容。
那一天,她依旧是看着窗外的雨。
走廊里有声音传来。那是佑父佑母的。苍老了那么许多。
他们最终叹息着,没有进病房,佑母说,那孩子,见了我们怕是更难受吧。怕是再也活不了了。我也……我也活不了了。
佑父长久的沉默。
白远低沉的声音,我送伯父伯母吧。
走廊又恢复了寂静。莲安眨眨眼睛。眼里掉了一滴泪。
护士进来,见她如此,呼叫了医生。
医生进来,检查了一番。兴奋的说道,恭喜,她有意识了。
她觉得奇怪,她一直都是明白的,只是她不想说话,再也不想说话,不想笑。她觉得很累。很累。
白远小心翼翼的吹凉了粥,偎在她的嘴里,却是沿着嘴角流了下去。
他给她擦干净了又喂,他说,莲安,他不会安心的。
他?我的佑墨。
心里有些潮湿。
试着微微张开嘴。白远露出欣喜的笑。
莲安,他叫着她的名字。
医生来看,说她恢复得很好,不久就可以出院了。
出院那一天,白远来接她。他说,莲安,要回家么。
家?她和佑墨的家。她要回去。要不然,她的佑墨会担心的。
她点点头,肯定的说道,回家。
她终于开口说话,白远的眼角温柔的弯起。
她习惯性的开了门,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佑墨,死过的人心跳已经不在重要了,所以,我决定去川西。她说。
冬了,地里的菜差不多都收了,莲安的活计算是消停了下来。
房子周围那许多的花,因为有很多是跨季而种,所以有的才****,有的刚刚开放,当然在如此严寒的季节里,自然开放是不能的。所以她给它们全部盖了温室。
温室中的花朵多娇嫩,不过在大冬天里,屋子里能插上自己种的鲜花,那也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白远少来看她了,说是忙碌得紧。
纳兰诺辰倒是常常光顾,也陪她一起研究研究温室里的气温,剪剪花枝。
他说,莲安反正盖了温室了,那么,在种点蔬菜吧。这样春节多了吃的。
莲安想想,这个办法是不错的。于是又开始忙碌了起来。选种子,翻地……
这次面积甚为宽广,把整个房子都围住了,只留了一条进去的小路。所以她常常从早忙到晚。
所以,她没有注意到自此以后,纳兰也没有出现过了。
当她种下的东西都长出寸长左右时,她才想起,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白远和纳兰诺辰了。
而这时,离年关也近了。
大年三十这天,她做了好几个精致的小菜。
两双筷子,两个杯子。
正当她朝对面微微一笑,准备进食时来了意外访客。
消失近两个月的纳兰诺辰出现了。衣服围巾上还有未融化的雪花。
莲安。他笑。露出白白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