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连续刮了一天大风后晚上的大雨如约而至,气温骤降,仿佛是又回到了冬天,我躲在被窝里不愿出门。
媒人又打来电话介绍对象让去看看,我实在是不想去,我妈劝了又劝,哄了又哄,最后连带威胁,我只有无奈妥协。
早上出门前她再次提醒相亲的各种禁忌,要有礼貌,尽量少说话,轻声细语才算有家教。
画了个淡妆,穿着我妈给买的裙子提前到达了购物商城的门口,脚踩高跟鞋站在风中瑟瑟发抖,那人来的比较晚,先是非常诚恳的道歉,然后讲明晚来的缘由。
在互相简短自我介绍之后便是吃饭,他询问我的喜好,然后做主去了家火锅店,又询问我爱吃哪些食物。饭桌他十分健谈,是个做销售的,普通话夹杂着口音,其实很多时候我都没听懂。我在BJ呆久了说话鼻音重他有时也听不懂,结果就是互相猜,互相问,闹出不少驴唇不对马嘴的笑话,和这种人一起的好处就是永远不用担心气氛尴尬,沉闷。
火锅吃到尾声时他接到一个电话,神色凝重,在我的询问之下才讲明公司有重要事情,我也不好不让他先走,他又是自责又是埋单之后才匆忙离去。
晚上我没有收到他的信息,猜想大概是太忙没时间。
上厕所时经过我妈的房门前听见说话声,我妈打电话习惯性开语音,哪怕是隔着门也听的清清楚楚。
“爱桃姐,你老实和我说明你女儿的情况我才好介绍啊,你这样瞒着可不就是骗人!”
“你什么意思?”我妈似乎不太高兴。
“要真没有什么难言之隐,怎么还会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有男朋友呢?”
“前些年家里条件不好,她就一直耽搁到现在。”
“可男方说她身体残疾,说话结巴。”
“胡说,我女儿看不上他,他还反到先找理由造谣诬陷!”
“我可听说她外号小结巴?”
“她叫小结巴可她不结巴!”我妈气的直接挂断电话。
凌晨的四点我仍未入眠,想来想去还是郁结难平,拿出手机打了很长的一段问责之言,打着打着觉得自己又不是他什么人,又何必为了这种人浪费表情,随手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删掉。
我妈对于那天晚上的事在我面前只字未提,却依旧拖人继续给我介绍。
在咖啡馆里我随便编了个理由没去相亲人那儿,对方十分不高兴,但顾着颜面也只能另改日期。
我一个人走过了城市的角角落落直到黄昏归家。
旁人凑热闹的闲问及我的人生大事,一句一句的敲打在母亲心上,她觉得那些话尤其刺耳.讽刺,表面不动声色平和应付。
心中的怒火自然是要发泄出来,而罪魁祸首的我不可避免的要承担后果。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我越来越胆小,不喜欢认识人,不喜欢应酬,不喜欢改变。
一回到家我妈放下手中的扫把上来便问:“你跟乔家那人见面了?”
“见过了!”
她满怀期待:“怎么样?”
“不怎么样!”
她的脸立马垮下来:“又不怎么样,你是要找个什么样的?你看看你这马上就27了,还有脸挑别人。屋后家的那媳妇还小你两岁,人家大女儿5岁了,第二胎眼看着要生,你再不结婚就连人渣都没有了!”
“那就不结婚。”
“不结你是想要气死我啊你!”
“就乔家那小伙子我同意了!”
“吹了。”
她气疯:“什么?我这还没看见人呢,你就吹了。”指着门外:“你去给我追回来!”
我再也不想应付了,脱口:“不去!”
“他们家有房,就一个独子,父母都有退休金,还不要嫁妆,你要是跟了他日子好过。”
“我不在乎!”
“我在乎!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听到这句话我就想哭:“可是我一点都不好。”
“你再去和他聊聊天,我就在旁边看着。”
“您能不能别这样,我求求您了!”我满心愤懑,却不知如何发泄。
“你要不是我女儿我一辈子都不会管你,别人家姑娘都听话,就你非要折腾,你这性子像谁啊?”
我一直按捺着的脾气终于发作:“像我爸,我不是您女儿了,您也省心了,当您的女儿真真的累,她们我谁也比不上,您去找她们当您的孩子吧!”
“你怎么能说这种傻话,传出去让人家笑话。”
“我不怕!”
“你不要脸我要。”她犹豫少许,突然道:“我知道你喜欢老曹家的孙子,和他好过。”
她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灭心头的憋屈窝火,不得不承认她句句戳中我的软肋,而曹思凡就是我的软肋。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这些的,顿时哑口无言。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俩的哪点破事儿了!”
我一下就反应过来,蹭的一下跳了起来:“你看了我手机?”
她理直气壮:“你是我生的有什么我不能看的。”
我恨急了她完全不顾我的感受,我是一个人,不是货物。
我冲她大吼“您怎么能这样?”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我问你,你是不是和那小子那什么了?”
我无从辩驳,顿时语塞。
“你......你这父母还没见面就和他睡觉了,你那么不自爱,我看谁还敢要你?”她气的发抖:“你怎么能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来!”抄起桌上白色杯子就朝我砸了过来。
“趴!”陶瓷杯子在我的身边摔碎,全面全非。
我沿着黑色的柏油路走了很久,突然有种想死的冲动,只要冲进车流就可以一了白了,结束这漫长而无望的痛苦。
一辆又一辆疾驰的汽车从身边呼啸而过,我停下来却怎么也迈不开脚,胸口似有一块石头,沉重的如同有千斤,压的怎么也喘不上气,原来面对死亡我还是懦弱。
我不知道是怎么走到湖边的,月光清冷皎洁照亮整个湖面。晚上的气温比白天更低,湖面的风吹来冻得我不禁打了一个喷嚏。
沿着湖边漫无目的的一直走,像只脱手的风筝无望而孤独,毫无寄托毫无退路黑暗中看不见一丝光芒。
8岁时我曾和村里的男孩打架,回到家后我妈面色乌黑的站在门槛上,手中拿着皮带,不问缘由便抽了我好几鞭子,当时我吓得连哭都忘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以为打轻了又狠狠的抽。打的时候面目狰狞像是要打死我似的,那时候我甚至怀疑我不是她生的,火辣辣的痛让我后知后觉的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我爸回来看见我身上细长淤青的痕迹,心疼的都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我爸哭,居然没有如何声音,只是眼睛红红的一边安慰我一边给我上药,我疼的倒吸凉气,他便拿嘴吹,其实根本不起作用,可是我就想他哄我,因为知道只有他对我好。
那件事我爸气的和我妈俩个多月没说过话,从那次过后我妈再也没有打过我,可我还是不喜欢她,总躲着她,别人回家第一件事是找妈妈,而我不管做什么都是找我爸,因为他总是和颜悦色地同我讲道理,事事以我为中心。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我逼到绝境,也许是太爱也许是害怕失去,每次总是把我们的伤口一次一次的撕开然后再撒上盐,如此反复,我怀疑她不知道怎么和我说话,她其实是像和我谈心,我被伤害的次数多了就会像一只刺猬一样保护自己,她急于拔掉我身上的刺,最终导致我们遍体鳞伤,我痛不欲生,她却更像是个受害者哭的声嘶力竭,那声音及其令人绝望。
夜里起风了,四周黑呼呼,偶而驶过的汽车之后便是长久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