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得问大夫。”
“我做手术了?”我问。
“没有,但是你的脖子、肩膀、眼眶,加起来缝了二十五针。”
我感觉了一下,脸绷绷的,可能被绷带缠着呢。他不说没什么, 一说我的确感觉全身都疼。我揭开,扭头看看肩膀的缝线,曲曲折折, 如羊肠小道一般,摇头道:“逼养的!”
“我早晚给你出这口气。”张队接过我的烟头掐掉,将烟灰缸放回 窗台,屁股倚在暖气片上说,“我现在整不了他们。因为你,这个号子 归高文,你认罪了,我才能收回来。”
“你知道他们让我认什么吧?不只是硝化甘油的事。”
“我听说了。”
“不是我干的,我不能认。” 张队挠挠头,拽椅子坐窗前,望着我:“真的不是你干的?” 我乐了,我说你当好刑警队队长就够了,一看就不是当律师的料。
他十一年刑警经验,听得懂我的玩笑,一个好律师会问当事人很多问 题,所有与案件证据有关的问题,但独独不问“是你干的吗”这种问 题,这会掉进包庇作伪证的陷阱。中国的律师没有知情豁免权。
“但是,”他笑声忽然打住,“是你干的吗?”
“不是。” 他长吁口气,放松下来,回身把窗户打开,看窗外的夕阳。
“怎么了?”我问。
“没事。”
“我是要杀他,我也没瞒着你。但真不是我干的,我没杀成他。” 他叹口气,又转回身看窗外,说:“那就是真的麻烦了。”
“什么麻烦了?”
“他们在你家阁楼上找到了那把匕首。”
9
一个年轻护士进来就抱怨,怎么病人醒了都不通知一声。张队摆 摆手,解释自己也才发现。小护士拿根体温计要我张嘴含着,转身对 张队嚷嚷:“哎呀!你怎么还把窗户打开啦,想冻死谁呀!”
张队抢先合上拉窗,可她还是请他出去。他把椅子归位,抄起呢 子大衣。我跟护士解释,他在调查我,别撵他啦。头一次出现这种要 求居然由嫌疑人提出来,她愣了几秒,说:“他不是警察,调查你的警 察在外面呢。”
我想她说的是高文。她让我认真含体温计,不然高了低了算谁的。 眼看张队从门口消失,我拽出体温计,喊道:“上面是谁的指纹?” 门合上了,又慢慢打开,张队露出半张脸说:“你觉得呢?”
“啊?”
护士把他推出去了,将我嘴里的体温计扯出来,重新甩了几下,
要我这次必须认真。然后她就站在我面前盯着腕表。
我意识到我又白痴了一回,提这种傻问题,不是我干的,出现在 我家里,当然谁的指纹都不会有。我含着体温计,水银敲打着牙齿咯 噔咯噔地响,恨不得把它咬碎。我在想是什么样的匕首,真是杀死欧 阳桐的那一把吗?没有指纹可以证明这些,匕首不是到处都有吗?什 么时候在那里的?我自首之前,还是自首之后?甚至是欧阳桐的死前 还是死后?如果有人先谋杀他,想栽赃我,完全可以先把匕首藏于阁 楼,再用另一把相同的匕首干掉他,一箭双雕。那么这个人也许我和 欧阳桐都认识,但是他可能没想到我也要杀他,或者干脆就不相信我 有勇气去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