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出租司机说去彩虹花园,那里是陈洁的住处。下车后我远远 看她的窗,窗帘紧合,亮着小灯,她还没有睡觉。谁知道那里面埋伏 了多少个警察。我有更合适的睡处,路过自行车棚我拆了根车圈的铁 条,奔向地下车库。
保安早睡了,入口的监视器左右摇摆。我算好它摇摆的节奏,跟在它后面进到车库。陈洁的 Mini Cooper 停在靠中央的位置,我就知道她有两把钥匙,早从我家开回来了。监视器往另一侧摇的时候,我打 开前盖,关掉警报,然后蹲下身耐心等它再转一个圈,接着我用铁条 顺着车窗向下划拉几圈,打开车门进了后排。
车库有供暖,不冷,又安静,不像号子里十几个人跟合唱团似的 打呼噜。虽然腿伸不直,但起码不用站着睡。缝针的地方还是疼,但 都是小问题。最重要是安全,也许他们现在正埋伏在我家,陈洁家, 忙着扫荡哈尔滨的所有酒店、旅馆、网吧和洗浴中心呢。
入睡之前我又一次陷入回忆,这次久远些,我想起刚毕业那会儿 干交警的时候。我二十三岁不到,我们都不大,就爱玩,执勤时扣的 车统一存车库,钥匙交到队里。我们就学着用铁条把车开走。自己有 车也不开,直到把油表耗光为止。那些美好的夜晚啊,我们踩着油门 沿松花江飞驰,什么都不用操心。丹丹那时还没回到哈尔滨,我了无 牵挂。我那时钱够花,妞够泡,万一中途有点儿麻烦,还有警察同僚 罩着。我以为我会在哈尔滨有个幸福的一生。也许欧阳桐也曾如此, 也曾对生活满意而快乐。我们同样年纪,同样相貌,同样拥有幸福的 回忆和对未来的梦想。我有点儿后悔想杀他,掐断了他与美好世界的 一丝联系。转念一想,我又很庆幸有人在我之前动了手,这多少稀释 了我的负罪感。
然而还是有人这么干了,有人残忍地将他从这个真实世界中抽离 出去。我前半辈子过得很失败,结婚、离婚、杀我哥哥,没有一件事 做得好,但现在我确定了,我可以做成这件事,我可以为我哥哥把凶 手找到,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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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 洁 是 个 生 活 规 律 的 女 人, 早 上 八 点 半 出 门, 两 分 钟 内 下 电 梯到车库,坐到车里先放张 CD,伴随着音乐把车从地下开出去。出门之 前 她 还 会 和 门 卫 打 个 招 呼, 然 后 一 路 向 北, 跟 原 唱 哼 着《Big BigWorld》。直到在第一个路口等红灯时,有人在后排拍了她一下。 那个人是我,我没想到她能吓成这样,差点儿一踩油门开车冲过去。尖叫过后她嗓子卡根刺似的“啊啊啊”的半天说不出话。我示意 绿灯了,过去再说。她转过身,缓过一些神,从车镜瞄着后排,说:“你 吓死我了,我进来时怎么没看见你?”
我拍拍座位,说:“藏这下面来着。你家周围全是警察,早让你看 见,你早叫了。”
她不说话,看似很生气,进入辅路慢行。
“我不是故意的。”我赔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