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言回家后先四处翻了翻,还是没找到记录着靳尚行程安排的记事本,不由得谴责自己的散漫。好在临近新年,靳尚接手的通告也不多了,她凭着记忆写出了所有他的工作活动。
等到上网时,翻查省市新闻,让她吃了一惊——《花季少女泣血哭诉被包养,怀二胎威胁省委书记房志远》《省委书记的“廉政建设”》……
乔言仔细浏览大大小小立场不一的新闻,找到了转载及点击爆棚的一个视频,点开,哭得梨花带雨的席梦娜就出现在眼前。
席梦娜出示了各项收据和医院证明,证实所生孩子的生物学父亲是房志远,而她仍然被拒之门外。
乔言结合资料推断出了来龙去脉:席梦娜不满足地下情妇的身份,要求入驻房家,被拒绝,趁这次房志远能向中央调动的机会,干脆爆出他们两人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但俗话说“拔出萝卜带出泥”,发现房志远私生活问题后,中纪委成立调查小组开始查处他是否有受贿、渎职等多项行为,目前已经引得他坐立难安,相应地,一些网站报道和视频也被人私下消除了,就连他的两个儿子,也被暴露在公众面前。
“大儿子房蔚,现年31岁,2010年度武市杰出贡献奖得主,系“地王”之称的房地产商人……其私人生活作风也有颇多失检之处……”
乔言默看武市新闻,点击房蔚报道下面的链接,惊奇地发现有很多八卦照片是她以前拍摄的。当然,负面报道里没提过一次她的名字,倒是“准未婚妻”于诺和“包养小蜜”邵一一等人的名字出现了一次又一次。
乔言又点击放大照片,那上面的房蔚在人间天堂包厢里抱住邵一一的亲密照、房蔚抓伤于诺手腕的暴力照、颜佳佳与房蔚的湖边亲密合影都再次证明了一个事实:这些的确是她转交给四叔的资料内容。
一瞬间,乔言有些明白了。
原来所有的事都是四叔挑唆起来的。
离开武市前,四叔来找她,问过房蔚的一些事,还要走了所有的资料,包括那些照片,说是他在她走之后怕被房蔚报复,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然而她没有想到,平时老实本分的四叔在失去了冬泉街的房产及街邻的信任后,始终对房家怀恨在心,背地里找到了席梦娜,教唆她状告房志远。
为什么房蔚不阻止呢?难道是他阻止不了吗?
乔言心里惊奇这个事。
她顾不得去找答案,再点击有关靳尚的新闻。
“房家小儿子原名房籣,现化名为靳尚,据悉是武市第一男模,目前已离开武市朝影视界发展,除早年盛传几件绯闻,其口碑及品性是房家唯一能上台面的内容。”
没有靳尚的负面报道,只有他的公益活动广告及捐款事件,这些令乔言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也是她极早运筹帷幄的结果。一当上靳尚的经纪人后,她就注意培养他的正面形象,哄着他做了很多善事,来到湘城,她又催着他出席各种公益节目,大行善举,整个地给他创造了良好发展空间。
乔言有些惊魂未定地坐着,心里总是怦怦跳个不停,她弄不清楚自己这么大反应的原因是什么,久经考虑之后,拨打了四叔的电话。
四叔果然没有接电话,她并不意外,再转拨昆昆时,很顺利地听昆昆说出了所有知道的事情。
昆昆告诉她:“乔迁离开了房蔚的公司。房蔚去找他要你的电话,他说连他都不知道,还一个劲地和房蔚撇清关系,说是房蔚逼走了你,他也要远离房蔚。就连琪琪,他也埋怨了几句。”
乔言听后内心极为震撼。她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愣着坐在了床沿上。昆昆帮她说出了心里话:“乔言,乔迁懂事了,对吧。看来你没有白疼他啊。”
乔言从鼻子里嗯出个字。
昆昆又说:“前两个月房蔚生了一场大病,还做过一次手术——”
乔言打断她的话:“昆昆,我不是找您打听房蔚的,我想请您帮忙找下我四叔,出了这么多事,我有些担心他。”
昆昆不为之所动:“听我说完!”
乔言暗地叹口气。“好吧。”
“他大概是想知道你的消息,就去找了你奶奶。老人家不知对他说了什么,回来后商就觉得他不大对劲。再往后他就公布了和于诺结婚的日期,平静地过日子,连接四个月没喝一滴酒没抽一根烟,整个人萎顿了下来。乔言,你知道吧,他有可能是得了重病。”
乔言闭上了眼睛,抿紧了嘴唇,不开口。
“你和他说下话吧,乔言,我看着也觉得挺难受的。”昆昆细声细气地说,“如果他真有病,你就劝他好好治,如果只是失恋,你就——”
电话里的声音没说完,突然传来一句男人尖冷的嗓音:“乔言,您甭回也甭说话,直接捏死他吧,真的,捏死他,别让他再活下去了。”
那边撂了电话,嘟嘟地直响,和商公子平时明利的风格一模一样。
乔言看着电话,咬牙说:“我靠,我都走了还净朝我身上扯事儿。”
后面不管怎么拨打四叔的电话都没人接,向以前老厂职工辗转打听四叔的去向,也没得到确切答案。乔言无奈,通过关阿姨手机找到了奶奶。
“奶奶,四叔那事——”
她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奶奶非常清楚地说:“不用管,就凭这些事房家还倒不了,你一旦插手,后面的祸害就转移到你身上去了。你年纪还轻,路长得很,没必要陪着木头老四受房家整治。”
乔言听奶奶这么一说,更急了:“您的意思是——四叔已经被房家整了?”
奶奶激越声音传来:“你四叔现在越老越糊涂,听不进我的劝,死劲地捣鼓这事。老房派人来找过他,他倒好,把那人打了一顿就跑了,惹得老房火气更大,现在整天派流氓堵在我们这片,见人就问四叔回来没有……”
乔言越听越心惊。仅仅半年,武市发生这么多变故,一向老实的四叔居然会和房家闹得水火不容。
她再问奶奶的身体怎么样了,奶奶咳嗽了好半天,把她的心揪得紧紧的。
“我说了你不准哭,要坚强点。”奶奶一如既往地平稳开口道,“——还只有一个月了。”
乔言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手上一松,吧嗒掉了电话。
尽管她早就预知了这个结局,当奶奶亲口说出来时,她还是接受不了。如果朝悲观里想,她也只剩下乔迁一个亲人了。
从小将她抚养到大的奶奶、口恶心善的奶奶、说话做事个性十足的奶奶,真的不能再陪她走下去了。
嗡鸣声持续传来,乔言擦干了眼泪,看到屏显上是陌生来电,想都没想就掐了。等第二遍电话打进来时,她清醒过来有可能是商机,连忙又接了。
“您好。”一旦开口,她就恢复了礼貌。
夏凯低笑着:“我不好。”
乔言皱住了眉:“有什么事就直说。”
“我爸举办了一个古董赏析会,你过来一趟吧。”那边的夏凯十分明快地说,没使用商量口吻。
乔言考虑数秒。他又是一阵轻笑:“姨父姨妈都会来,我也刚好缺少个女伴入场。”
乔言先打电话确认了靳尚的工作情况,见无异样,才在第三天被夏凯驱车带着去了趟夏家会所,参加了那个远在两百里开外的邻市聚会。
据说到会的是文艺界的泰山北斗,足足可见夏凯父亲的影响力。乔言直接从下榻的酒店出来,挽了条围巾就准备上车,夏凯拦住了她:“你不穿礼服?”
“没。”
夏凯笑了起来:“我早就猜到你没那么热心,先替你准备好了。”
乔言照样钻进温暖的车厢内,呵着气说:“我怕冷,就这样穿算了。”她拉拉身上的羽绒服,表示不大愿意换掉它。
夏凯微微一笑,居然没有再要求她。
进了场,乔言和满厅衣装严谨的嘉宾对比起来,显然成了个异类。好在来宾年龄层偏高,她也不觉得自己怎么地格格不入。陈蓉女士走过来亲切地挽住她的手,将她的手腕从夏凯牢牢钳住的铁掌里解救出来。
余下的时间,乔言也没想到会发展得这么顺利。
她站在一名面色冷峻的长者跟前,也不胆怯,和他大胆讨论了古董的历史,就连那位伯伯收藏的玉脂瓶,她也大方地捏在手里,很是评论了一番。“有瑕疵,滴口色泽不纯,本是子母双杯,现在被您拆开买了一个来,失去了效用啊!”
离开乔言四处寒暄的陈女士走回来,笑着对脸冷得像块冰的伯伯说:“哥,碰到行家了吧,我就说了你这瓶子有问题,你还把它当宝藏了二十年——”
回酒店的路上,乔言沉默了会,才开口说:“您明明看到伯父在和我说话,居然不提醒我他就是您爸爸,而且还是省博物馆的顾问。”
夏凯点开小提琴协奏曲听着,笑得轻快。“在我家所有人看到我爸都会跑得远远的,谁敢上去找他说话?也就你,直接冲着他去了,我想拉你都来不及。”
那是因为要避开他老想抓住她的手。乔言没有说出口。
夏凯将乔言送到房间门口,看着她一直冷淡的脸,突然说:“乔言,这几天你很不高兴吧?”
“发生了些事……”她转身刷卡,不大想谈。
夏凯扳过她的身体,温润的目光停留在她的帽子上,再开口说:“我能看下你的头发吗?”
乔言退后一步,一怔。“怎么了?”
他执意要求看她右侧耳上的头发,并且说:“那天我送你回去时,亲了亲你的耳朵,看到你有一块颜色浅点的头发——”
“是的。”乔言看他这么执着的目光,干脆取下帽子,将右耳对着他,撩起发根,让他仔细看清楚掩藏在里面的伤痕。
“我两年前过马路撞到了车子,把脑袋磕了下,留了个伤口。”
夏凯看了会,替她戴好帽子,拍拍她的后脑说:“进去吧,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