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调教迷糊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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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冷暖几沧桑

文府书房,紫苏坐在桌上,把那张请帖看了好几遍,仍是不可置信,“去南山踏青,请你就算了,为什么还会请我?”她偏头想了想,自己这些天根本没有出府,哪里又会惹上什么人的注意?

文景归面无表情地盯着桌上摊开的请帖。绘制精美,字迹潇洒,落款处题的是庞太傅龙飞凤舞的大名。直到紫苏甩着请帖在他面前好几遍,他才回过神,抬眸看过去,神色冷冷清清的。

紫苏叹口气,其实她挺怀念文景归那种魅人的眼波。不过,她本就不想和文景归怎样怎样,文景归不对她撤下心防,应也是无可厚非的吧。虽然心中遗憾,不过她得向前看啊,文景归爱怎么,与她有什么关系?

所以,紫苏坦然迎上文景归清寂的眸光,认真道,“你说过那天遇刺时,白天正好见过庞太傅。在朝上能和你相抗的,也就只有庞太傅会暗地里派人对付你。这很明摆着,是场鸿门宴。”最好不要去,这句话,作为紫苏最真实的想法,当然没有轻易说出口。

文景归看她一眼,语气平平的,“你知道庞太傅一直想扳倒我?”说完,捻起桌上盘中的一块甜点,塞进嘴里品尝。是的,紫苏不吃甜点,文景归却会时不时吃一些来缓解紧绷的情绪。

紫苏喝口茶,差点被呛住。实在不敢置信文景归会面无表情地睁眼说瞎话。明明是他从不隐瞒她,各种折子让她整理过来整理过去。现在居然反问她怎么知道?她以前装作不知道,是以为在盛京里,没人敢动文景归。可现在,她不敢这么想了。

最近朝廷官员变动,文景归得罪了不少大臣,整天明里暗里被人暗杀来暗杀去。现在,吃的东西用的东西,只敢放心让古意准备了。其实也不是放心古意,只是古意对文景归有情,必不会任人加害。

想到这里,紫苏忙道,“文景归,我想,你还是改改你这个爱吃甜点的毛病吧。”

“嗯?为什么。”又捻起一块甜点,文景归问的漫不经心。心中却想,怎么不继续装傻了?

“这么明显的道理,你还要问我?”虽然知道文景归在想事情才表现的漫不经心,可她还是受不了文景归不拿性命当回事。

文府就两个主子,三小姐从不碰甜点,若要是甜点里有毒,中毒的就只能是二公子了。

“谢谢你关心……不过这场鸿门宴,我还是去的好。”文景归看看请帖上的日期,嘴角勾出一个浅淡的弧度,冲紫苏一笑,“你要不想去,我便说你恰好生病好了。”

这个话题转移的……紫苏咬咬牙,“去南山踏青也不错,我都从没去过。反正闲来无事,我和你一起去好了。”

“嗯?”文景归扬了扬墨眉,碰上紫苏那种“你敢问为什么”的警告神色,抿唇笑了笑,随和道,“好啊。”

紫苏有些失望,他并不在乎自己的保护。突然耳尖一动,看向窗口,飞奔过去,“谁?”

到了窗前,只见古意站在花丛前。见紫苏突然开窗,古意愣了愣,看到随后站在紫苏后面的文景归后,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睑。动了动手中端着的水壶,“我来浇花。”

对于古意,紫苏一直是感情较为复杂。便讷讷地伸手关窗,强笑,“你、你继续吧。”

文景归看向紫苏瞬间落寞的神色,当作没看见,走到书橱前,心不在焉地翻了翻里面整整齐齐的折子,“对了,我前天翻看的时候发现,那本弹劾我的折子,不见了。”

“啊?”紫苏愣愣,果然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她早猜到文景归必不会让那种折子被圣上看到,可听到文景归承认,心中感情还是复杂。她知道文景归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可就是好官,他收礼的时候也绝不手软,该装糊涂的时候也绝对睁只眼闭只眼……她知道文景归是要保住他丞相的地位,可她仍忍不住想,那个位子就那么重要吗?

现在的关键是,这样一本可能威胁他丞相地位的折子,不见了!

文景归边翻看折子,边观察着紫苏生动的表情变化。唇角有抹笑,肯明目张胆地为他担心,这是好事吧?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紫苏冲到文景归面前,“是不是太子殿下来的那天下午丢的?”太子殿下绝不会有事没事来“文府”闲逛,她没有重要到那种地步。

“大约是吧。”文景归还是答得漫不经心。

紫苏没有很快回答,只是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唤,“文景归。”

文景归回头,却见紫苏淡淡地撇开了视线,只有一道寡漠索然的女音入耳,“古人常言,持久必倾,不如止也。”

“嗯?”文景归干脆抱胸靠着墙,墨眉扬着,眼波流媚,嘴角清淡地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看起来神色很是愉悦。

不过紫苏并没有抬头看,只是低声重复了一句,“功成名就遂身退,不好么?”继续呆在官场,实在太危险了。

文景归等了半晌,见紫苏没有继续说的意思,便偏头微笑,“好啊,我考虑看看。”语调也很是柔和。

不过紫苏笑了笑,绕开文景归炽热的眸子。身影如电般闪到了门口,道别,“我有事,先行一步。”

古意已经浇完花离去,紫苏站在古意站过的地方,展眸看看空中。果然不出她所料,一只白鸽展翅高飞。

右手一伸,冰蚕丝飞出,缠住欲飞走的白鸽。安抚地拍拍鸽子的头,紫苏从它脚上卸下一张纸条,上面黑字清秀:后日南山一游,公子小姐如约前去。折子被盗一事已泄,请殿下明察。

这个殿下,目前看来,只能是太子殿下,南宫暮,了。

窗被推开,文景归略瘦的身形现出,看到紫苏手中的鸽子和纸条,又捕捉到紫苏唇边的略有所思。他挑了挑眉,一笑,“丞相的生活,很精彩吧?”

紫苏回眸,无奈地看了文景归一眼。文景归虽不懂武,但警觉性却绝对不输给一个练武之人。几乎是只要外面有动静,他都会察觉。亏她当日还相信,他只是碰巧发现她在树上。什么药味,她又不是在药罐里泡大的!

扬了扬手中的纸条,紫苏好整以暇地看他,“文景归,文府有太子的人哦。而且还是你最器重的……”她没有把话说完,留了余地给他。

文景归看看天空,眉眼低了低,又看到紫苏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他眼睫颤了颤,向紫苏勾勾手,“过来。”

紫苏不明所以,当即放开手中的鸽子,走到窗前。却被文景归隔窗抱住,唇被吻住。

有些懊恼,却也是心甘情愿。自从那晚过去,两人虽不点明,可也是时时亲吻。紫苏明知这样会绊住自己,可她不想拒绝,舍不得拒绝。她虽不是对他一见钟情,但当日舍身为他挡箭的心,也不是假的。

意识渐乱时,听到文景归在耳畔低低的一句,“另外一个鸽子,应该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了。”

紫苏大脑暂时一团混乱,直觉抱着文景归相吻。脑中只是迷糊糊地想,怎么还有一只鸽子?

“一心楼”里,南宫暮满不在乎地接过鸽子腿上绑着的纸条,轻声念了一遍,看向对面煮茶的绝色女子,眼中闪过邪魅的笑,“重行姑娘,你刚才听到什么了?”

“殿下当着重行的面念,还问重行有没有听到么?”重行淡淡地抬眼看了看他,重又低头看火,“不过我懒得记这些琐事。”

南宫暮哈哈一笑,“重行姑娘,这是琐事么?难道姑娘不关心紫苏姑娘的动向么?”会这么问,他必然已经把紫苏和重行调查的很清楚了。

“我是我,她是她。请殿下莫再提她了,我没兴趣。”重行声音淡然,这次连眼都懒得抬了。这绝不是装出来的,是真正的没兴趣。

“姑娘肯告知本宫想知道的一切,本宫必不会亏待姑娘。”南宫暮勾起唇,风流韵致自然流泻,不过对面的姑娘并不在意就是了。

“殿下既然查得到‘一心楼’是个情报组织,若重行仍不告诉殿下想要知道的一切,怕是难了。重行所为,只为保住‘一心楼’而已。”重行不受激,依然冷冷淡淡的。她在人前应付自如,私下里却是冷淡。

“本宫好奇,‘一心楼’的真正主子是谁。”南宫暮身子前倾,笑的妖娆魅惑,“听说,重行姑娘应该嫁过人了。”

“‘一心楼’的规矩,决不泄露私事,连我也不能违抗。”重行抬了抬眸子,突然笑了,“殿下要想知道更多的,不要过问我的事。”

南宫暮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笑着转移话题,“天快下雨了。”他也只是随口问问,重行的事,对他一点意义也没有。不过,这么庞大的情报机构,幕后的主人到底是谁?……如果是朝中人,那真是……

“殿下放心,小女子不涉朝堂,永远不涉朝堂,”重行不跟着他转移话题,反而笑着解他的担忧,伸出一支葱白的手指,“只要殿下交出提供情报的费用,小女子绝不向人泄露殿下的姓名。”

这样的组织,服也不是,毁也不是……真让人为难啊。

凝望着重行那张绝美的面庞,南宫暮心中千头百绪,却也是转眼间便抛到了脑后。算了,江湖上的事,他没兴趣。

南山一游,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朝中官员一处,女眷一处。无非是边走边聊天,预知到前面阴凉些的地方吃吃饭喝喝酒。

紫苏被挤在众女子堆里,眯眼盯着另一边众大臣围着的文景归。在那边的文景归,浑身散发着清冷疏离的寒气,和庞太傅明争暗斗一番,还要分神去应付其他大臣的谄媚奉承。

紫苏些微迷惑,又好笑地叹叹气。看来,他又戴上了那副“清高”的面具。

“文三小姐,你还没说,文丞相喜欢什么呢。”旁边有女子用巾帕拉回紫苏的走神。

略为无奈的笑笑,莫名心烦气躁。文景归喜欢什么,和她们什么关系啊。还没回答,正好碰上文景归转头,随意看过来的眼神含笑,却是似是而非的。紫苏有些气恼他的揶揄,便转头不看他,随口瞎扯,“我二哥喜欢吃苦瓜。”

众女子惊呼。“怎么可能?”

眼珠往右上方偏了偏,又强行扭头,看向走过来的文景归摆出笑容,紫苏笑着招手,“我说二哥喜欢吃苦瓜,她们都不信呢。二哥,你是不是喜欢吃苦瓜啊。”私下里警告地瞪着他。

文景归笑着揉揉她的发,“我吃苦瓜,是因为妹妹你喜欢啊。”

紫苏一僵,他那声“妹妹”叫得也太……偏头一看,果见众女子古怪地看着他们。她习过武,耳力非常好。可是她现在,宁可自己什么也听不到。可是,依然有女子小声的说话声传入耳,“听说他们关系不正常,有人看到他们两个当众接吻呢。”

“是么是么,真的假的啊。”

“二哥,我有事和你说。”拉过文景归,问也不问便与众人走远些。

文景归好笑地被紫苏拉着走开,懒得提醒她,她现在的作为,更容易引人误会。

确定离那帮女人远了些,紫苏才边走边问,“你不是说你处理么?为什么、为什么那晚的事还有人知道?”他丞相大人的铁腕手段,应该没有那么差劲吧。

“哦,总是有漏网之鱼的嘛。”文景归摊了摊手,表情很是无辜。

紫苏怀疑地看了看他小白脸似的笑容。不是她多疑,而是……文景归好像真的不怕留把柄在人手中,而且貌似还很乐意。“文景归,你……”

“哎呀,我说文丞相怎么不见了。原来是和妹妹说话啊!”响亮的嗓门响起。

紫苏回头,见是庞太傅也离了众人走过来,忍不住蹙了蹙眉。恭敬行个礼,“太傅大人。”

庞太傅仔细看了看紫苏精致的面容,笑得诡异,“常闻文三小姐生得美,果然名不虚传啊。听说文三小姐从小身子不好,前些日子才好了些,如今出来踏青,小姐无恙吧?”

又是常闻又是听说,他就不说些靠谱的话?她人好好地站在这里,自然是无恙了。

紫苏心中不耐烦,面上却笑得乖巧,“多谢太傅大人关心。我只是有些局促,所以才拉哥哥出来说说话。太傅大人过来,是有事和哥哥商量吧?”

庞太傅凌厉的眼神在紫苏身上扫了好几遍,才转向旁边的文景归,声音不算低,“文丞相真是好运,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妹妹。难怪文丞相洁身自爱,从不在外面过夜呢……”

紫苏皱了皱眉,察觉周围好多人都看过来。他这话,倒是非要让人误会了……这个庞太傅,真该死……

文景归不动声色地笑笑,声音也不算低,“听说太傅大人曾去见过太子殿下,送了不少礼,顺带着还有一份裁剪官员的名单……”

“哈哈,文丞相真会开玩笑!”庞太傅忙笑着打岔,又把话题带向紫苏,“老夫只是拜访殿下,谈谈天而已……话说太子殿下今天有事不能来,一直托付老夫照顾文三小姐呢……”他没有说出,太子殿下的原话是,小心文兰屏。现在看起来,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娃罢了,小心什么?

真是奇怪,他一直没有查出这个文兰屏到底有什么问题,为什么太子殿下总是有意无意地暗示他?

文景归抿了抿嘴,看向庞太傅的眼中隐着嘲讽不屑。而庞太傅尽管气的脸通红,却也只能强行按住。

听到话题回到自己身上,紫苏眉一蹙,突然脸色发白,捂胸蹲下。

文景归脸色一变,立即弯身抱起她,张口欲言却瞅见紫苏眯着眼冲他眨眼睛,虚弱地说着,“哥哥,我有些不舒服……”

转眼间这边便围了好多人,古意也绕开那些官家小姐带来的丫鬟,走过来从文景归怀里接过紫苏。她知道公子一面对小姐胸痛便会失控,这才急急赶过来。

古意冷冷的看眼庞太傅,“请太傅莫在小姐面前说不好听的话,小姐身子柔弱,受不了。”

众人窃窃私语,偷偷打量着成为中心的几个人。只见庞太傅脸色难看,冷哼一声后,拂袖离开。

而文景归看向紫苏的眼神很是复杂,但总算是脸色恢复如常,没让人看出不对劲。

重新上路的时候,借着要古意照顾身体,紫苏和古意走到一块,隔开了那些叽叽喳喳的官家小姐。

渐近晌午,紫苏扬袖扇了扇风,冲着前面文景归挺直的背影撇了撇嘴,“真是吃饱了没事干,为什么一定要跟着他们来南山啊。我实在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好的。”

古意低低眼,轻声,“小姐不知道?”

“知道什么?”紫苏一脸莫名其妙。

“……大公子和三小姐相继逝世,都是在同一天。”古意抬头,看看万里无云的天空。

“……你不要告诉我,就是在今天。”紫苏只手扶额,呻吟一声。她只是个外人,不想介入他们文家的事啊。可是,他不是喜欢她么……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也不告诉她?

“就是在今天。”古意声音很轻,回答很清晰,想假装听不到都不行。

“所以一会儿他一定还要去看看他大哥和三妹的坟墓对不对?”紫苏边说边往四周看了看,“我想,我现在有事,应该下山。”亏她还想着他为什么一定要在今天上山,原来只是祭奠啊。

古意默不作声,等于默认紫苏的做法。低下脸,声音更低,“请小姐保重。”

紫苏看了看古意,看来她希望自己不是文家人,永远不去见文家人呢。自嘲地扬扬眉,拍拍古意的肩膀,“我看你家公子现在心不在焉的,怕也发现不了我已经下山了。我走了,你放心,我、我并不想抢走你家公子的。”身形如燕,向山下俯冲而去。

两人本就走的是偏僻的小径,再加上紫苏轻功绝顶,当下还真没有人发现她已经下山了。

空荡的山路上,古意一直回味着紫苏的最后一句话,嘲讽的一笑,“你确实没有抢,可公子已经是你的了。”旁人夺不得,永远夺不得。

重行揭开门帘,就看到紫苏坐在窗槛上,一腿搭在上面,一腿吊在半空中。手中拿着酒壶,时不时灌进去一大口酒。姿态看起来潇洒随意,像个江湖女郎。

重行摇摇头,在案前屈身坐下,为自己倒杯清茶,声线冷中含柔,“你在借酒消愁么?真难得。在文府中呆了三年,喝个酒都还和当年一样,哪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谁要做大家闺秀了!”醉酒的女孩大嚷,又小声嘀咕,“我从来不想做大家闺秀,我只想潇潇洒洒地游玩江湖……”

“是么?可是你走的机会很多啊,你怎么还在这里?”重行抿口茶水,盯着水上浮着的茶叶,“还是说,你已经舍不得了?”

是啊,为什么还在这里呢?紫苏有些茫然,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她似乎,越来越不懂自己了。文府虽大,却根本困不住她。原先可以说想要保护他,可是已经知道他有一个武功远胜于自己的护卫在保护了。那么,她究竟为什么不离开呢?

干脆扔掉酒壶,双膝一起搭在窗栏上,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透着缥缈的朦胧光泽。小声抱怨,“他要去祭奠家人,却不告诉我。”说完又忍不住笑,原来自己还别捏这个。

重行听完也不笑,只是看看外边的天,计量着时间,“这种藏着掖着的感情,可是喜欢?”

喜欢?

紫苏有些怔忡,刚要出声反驳,就见重行站了起来,冲她微微一笑,“你还不赶回去么?文丞相该要出事了。”

“出事?”紫苏呆呆地,只剩下鹦鹉学舌。想起今天庞太傅请的客,确实被她私下里看成是“鸿门宴”。

“嗯,”重行点点头,向外走,“昨儿个我就接到消息了,因为有人已经向我买了这个情报,我便没有告诉你。不过现在,以你的武功修为,想要过去也还是容易。”

“重行师姐!”紫苏难得这般气急败坏,跺跺脚。来不及问重行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她已经从窗口掠下,向前方擦过去。

街上的路人只觉一阵风过耳,还很是诧异,怎么会有绿色的微风?但也只是想想,便各干各的事了。

紫苏气喘吁吁地上了山,却根本不见那帮大臣。心急间,听到耳边一个轻微的男声,“紫苏姑娘可是要找文丞相?”

“是,他在哪?有没有事?”明知是个高手,紫苏心中略定,有了答案,便开口就问。

“文丞相并无大碍,正在祭奠家人。请小姐闭上眼,在下可为小姐引路。”那个声音如是说。

紫苏心中急切,便忙闭眼。只觉一阵风沁入五脏六腑,她能感到身子轻盈抬起,正在风中疾驰。这个人的武功绝对很高……思索间,紫苏唇角滑过一抹笑。

这一会儿,紫苏重新落地时,竟发现自己身处悬崖边。抬眸向四周看了看,瞧见那抹青色身影后,她终于安下了神,挪过去。

文景归闲散地坐在一块石碑前,回头看是她,便又重新回过头,没有开口说话。神色清寂冷寒,与暖色的阳光格格不入。

紫苏本要提醒可能有人要对他不利,但又想,依文景归不动声色的办事能力,岂会不知道?便也不提那事,看向墓碑,见只有一座墓碑,写着“文雁南之墓”。

紫苏表情略为奇怪。她知道文雁南是辅国大将军,坟墓绝不会在这里。可现在……她恍然大悟,“原来大家一起拜的那个是‘衣冠冢’?”说完还是觉得奇怪,就算这个是真正的坟墓,可是……这称呼……也太简单了吧?

难道只是她在少见多怪?

文景归勾勾唇,不置可否。

紫苏想了想,已是恭恭敬敬地叩了下去,可头还没挨地,便被文景归扶住。紫苏心中奇怪,问,“因为我不是你们文家人,便不允我拜?”想想又觉得不应该,哪有这种奇怪的规定。

挑了挑墨眉,文景归被她逗笑,“没有这种说法,是真的不必拜,坐坐便好了。”

紫苏这才发现文景归也是坐在地上,便半信半疑地跟着坐下。她虽然从小在山上长大,可是山下的人情世故,她想,她应该都从师父那里学过。只是他们文家……时兴这种祭奠么?难怪上山来什么都不带,无事一身轻的样子。

“没有你三妹的坟墓,是我对不起她。”紫苏低低头,想起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文兰屏连个墓碑都没有。

“你就当这块墓碑是她的吧。”文景归揉揉她的头发,笑容若有若无。

这、这也太随和了吧?原来墓碑也是可以共用的?

“你、你们……”紫苏颤了颤,终究咬着唇,没有问下去。

文景归看着天,又偏头淡笑,“想不想知道怎么回事?我会告诉你的。”

“谁要你告诉我了!”紫苏瞪他一眼,撇过头。心中默念,不涉入,绝对不涉入!还好他这次没有把秘密直接说出来,至少还给了她个选择的机会。又不甘心地瞪眼文景归,发现他眸底竟有淡淡的忧伤。

阳光打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他微仰着头,神色是那么疏离。孤瘦雪霜姿,笼着淡淡的伤感迷茫,竟是那么动人心魄。

“喂,文景归,”紫苏认命,似乎他总是吸引着自己的视线,无论是开心还是伤心。是的,她可以笃定,现在的文景归没有面具,是真实的自己。可是,若他卸下面具这么难过,他、他还是戴着面具好了。

“喂,文景归,”这几乎是紫苏主动去亲近文景归,用手勾住他撑地的手掌,轻轻一划。

“嗯,有事?”文景归偏了偏头,看向主动靠过来的女孩,她还小心翼翼地抓着自己的手,连笑容都不敢轻易露出来。怕刺激自己吧?

可是……文景归蹙眉想了想,他并没有多么伤心啊,怎么会给她这种认知。

“文景归,你听我说,等我哪天想知道这个……秘密的话,你再告诉我好不好?你一直自作主张,我也不会心甘情愿地留下。”女孩低下头,似乎怕文景归听了后更难过,还小心地用眼角去观察文景归的神色。

文景归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淡声问,“也就是说,若有一****主动问起这件事,便是你心甘情愿地留下了?”这几乎相当于一个承诺啊。一直装傻的她,竟然会给他一个承诺?

“哦,算是吧,”紫苏看了看他,好像也有点不太甘心。她明明好讨厌官场的黑暗的,可是看起来他并不讨厌,她……该不该为他打算啊?

终究不甘心,太不甘心了。紫苏扑过去,抱住文景归,在他唇角轻轻一吻。迎上文景归诧异的眼神,她脸红了红。清清喉咙,“我会唱歌哦,而且还不错。要不要我为你大哥和三妹唱一首挽歌啊?”

知道紫苏是借此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文景归也不点明,暗沉的眸子微闪,又很快隐去。抱住她细软的腰肢,随和地点了点头,“好啊,不过,光唱给我三妹就行了。”

这什么意思啊?

紫苏表情疑惑,但仍克制自己没有多问。看着天上的浮云,凝了凝心神。空旷的天地间,忽然有依稀的歌声响起。

“葛生蒙棘,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清越的歌声穿透了一切,又含着丝丝凄冷。安抚着亡者的灵魂,平复着生者的哀凄。死之静穆,倾尽了所有的痛苦。

文景归回头,果见方才还好好的女孩,此时面色苍白,长睫微阖,眉目低垂。黑发披落双颊,苍白的素颜静如祭者。这样的紫苏,是他没有认知过的。

夏日漫长,冬夜凄凉。等百年之后,再回来伴你长眠。

文景归闭了闭眼,克制了一会儿,抬眼时,果然看到紫苏已是泪流满面。轻叹一声,将紫苏勾进怀里,心中略显嘲弄。对一个毫无感情的陌生人,是绝不会唱得这么凄婉哭得这么痛苦的。

过了好久,紫苏才抽抽搭搭地停住了哭声,“我想起了我师父。”

文景归看了看四周,草木阴寒,略略点了点头。

紫苏从他怀里伸出哭红的脸,有些不解有些不甘,“你怎么都不哭?”他明明应该比她更难过才是,他有两个亲人都已经离开了。

文景归眼眸闪烁,嘴角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紫苏认得,那是嘲弄的神色。一怔之下看向四周,赫然草木皆兵,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围住了他们,手中长箭直指过来,银光森寒。

紫苏幽黑的眸子闪了闪,默默地看了片刻。这才想起自己急匆匆赶回来的缘故。

“一心楼”的楼主重行说,文景归会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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