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杀机
洞口的阳光被阴霾覆盖,龙池湖内本就微弱的光线暗淡了下来,冷风嗖嗖的灌进来,融入冰凉的空气里,更加的寒气逼人。
镜月打了个冷颤。
胆怯的望着墨世,神色,平常无异啊。
只淡淡的睨视她。
仿佛这诡异的天气变幻,还有刚才的一切,不是他的杰作。
镜月白了他一眼。
装深沉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果然是功力越来越深厚了!连带脸皮也越来越厚!
墨世的脸有愈发变黑的趋势,镜月知道他大概又是“看”到了她的什么想法,索性明明白白和他说个清楚。
“喂,我和你到底有多大的仇恨呀?不过就是摸了你一下,犯得着将我推进龙池湖吗?况且,我根本没有摸到、也摸不到好不好,呼!”
就算真摸到了,还指不定占便宜的是谁呢!
镜月气呼呼的,一脸很吃亏的模样。
墨世却闭口不言,依然直直的看着她,目光深邃,好似要透过她的身体,看到别的什么人。
久久不动。
镜月被看得没劲,索性趴在岩石上,培养睡觉的情绪,正有一点倦意袭来,却听到了墨世的声音。
“镜月。”墨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神色冷然,“如果,走出龙池山和报仇雪恨你只能选择一个,你会怎么做?”
镜月愣住了。放弃报仇,她走出龙池山又有什么意义?可要是走不出这龙池山,她又如何报仇雪恨?
这明显是个两难的问题。
而无论如何选择,她的苟且偷生都失去了价值。
“我……”镜月把玩着乌黑如瀑细软似缎的头发,似乎很为难,但说出来的话却坚定不移。
“如果真有这样必须选择的一天,我宁愿,灰飞烟灭。”
墨世蓦然一震!
好个强势的态度!
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
气氛似乎凝滞了,镜月不喜欢这样死气沉沉的静默,没心没肺的笑一笑,带着讨好的意味看着墨世,“所以,你一定要带我出去哦!男子汉大丈夫,答应过的事情,就是不能反悔的哦!虽然你只是个鬼,也要言出必行才可以哦!”
于是,墨世看懂了镜月一点。
她虽然平常嘻嘻哈哈一副活泼可爱的样子,但一旦认定什么事情,却比任何人都更能坚持。
过去这八百年,已然就是最好的说明。
这样的性格,认定的朋友就是永远不变的朋友,认定的敌人,也是生生世世的敌人。而他想知道,那个让她既不愿意投胎转世也不愿意魂飞魄散的人,究竟是谁?
“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反悔,但是你必须先告诉我,你的仇人是谁?”这一点很关键。
因为,她刚才问的那个问题,也正是他想知道的。
他们,是不是有仇?
镜月瘪了瘪嘴,脸上写着一行字:“让我有点秘密行不行?”但一想到墨世能洞悉她心中的想法,早晚都会知道,干脆痛快的告诉他。“我的仇人就是——杀害我母亲,让我胎死腹中的人!”
说这话时,镜月眼中是墨世没有见过的坚决。
尽管在娘胎中就夭折了,也不熟悉龙池山外的天地,按理说应该不知晓所谓的人情冷暖,骨肉连心,但有的东西,却似乎是与生俱来。
会不甘心、会不认命、会想要为无缘见上一面的母亲讨回公道,会想要给无辜受害的自己找个说法,会想要看一看,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狠心的对妇孺下手,尤其是一个有孕在身的妇孺。
这是她脱离母体时就立下的夙愿。
很奇怪,那时她只是虚无飘渺的一缕青烟,连形态也没有,居然就有了意识和记忆,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做,永远不忘。
镜月突然有些好奇,她的前生是什么样子的?
墨世看着她的心事,若有感悟。
他也想知道她究竟是何人。
只是尚未成形的胚胎,就能自娘胎里出窍逃生,凭借一股精气抵御住龙池湖的极阴极寒之气,幻化成人。
还有刚刚,她掉进龙池湖心竟毫发未伤。而他,在被冰封湖心的头一百年里,都没有任何知觉。
只怕,这镜月并不是普通的幽灵。更甚,不是任何普通的存在。
她,到底是友,还是敌?
墨世陷入了迷惑,甚至产生幻觉。
眼前这如黛柳眉、若星明眸、似月皓齿,仿佛全变了模样,纯净透明得像镜面明月一般的镜月,好像现出了青面獠牙的原形,张牙舞爪的朝他伸出手来。
镜月看着他的失神,不由得叹了口气,既然都已经开口说话了,何必又沉默似金的继续当她不存在呢。
被忽视的感觉,真的很不好耶!
“嘿!”她恢复了笑呵呵的无忧无虑模样,“我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到时候你可不许耍赖把我丢下噢。不然就算你已经变成了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墨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他刚刚做了什么?把镜月当作假想敌?
真是可笑!
他唯一的劲敌,只有水芸。
那个柔情似水,灵气逼人,不染纤尘的女人。
那个让他含恨而死,死后仍得不到解脱的女人。
从头到尾,他都看不清、识不明、弄不懂她。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可以做到任何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他曾以为,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掉以轻心造成的,可这八百年来,他日夜苦思冥想才看清,如果时间再退回去一次,他的结局亦会是现在这样。
因为她是水芸。
只一颦就让他沉醉其中,只一笑就让他心猿意马,只一句话,就可以让他毫不犹豫的放弃所有。从她出现的那一刻,他再也看不到其它,他的眼里、心里全是她。
只有她!
他是墨世,统领群魔的魔界尊者,不仅魔、鬼、妖对他马首是瞻,就连神、仙都得忌惮三分,但从遇见水芸那一刻起,他却完全变了。
她不忍心看见死亡,他就再不杀生;她不食油荤,他就陪她吃素。他控制着自己与生俱来的魔性,配合水芸无人能及的善良,像一对寻常夫妻一样和谐美满的生活,爱着她、宠着她、护着她,什么事都依她。
唯一的例外,就是,在她病危的时刻,不顾她的反对,娶了另一个女人进门。虽然他的用意,仅仅只是为了,给她冲喜。
而他,为了这唯一的例外,付出了无法想象的惨痛代价。
他与那个连面容也不曾看过的新娘子身体交融的时刻,水芸,离去了……她死在了他们共同生活的清水小筑里。
他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魔尊墨世,却救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这是何等的悲哀、何等的残忍、何等的痛苦?
他又不是魔尊。
他只想像最平凡普通的寻常百姓,牵着她的手一起游走花前月下,一起看日月星辰,一起白头到老。
他以为,即便水芸只是一介凡人,她的寿命也应该有六七十载,而不是短短三年。
他崩溃了!
水芸的死带走了他的心,也带走了他仅存的理智。
为善有何用?
水芸一生悲天悯人,仁爱宽厚,乐善好施,换来了什么结果?他忘却魔尊的身份,竭力维持六界和平,济世救人,又换来了什么?
他甚至,救不了这天地宇宙间自己唯一在乎的人!
他不再需要仁慈悲悯、不再需要心地善良、不再需要顾忌所有,黄泉路上,他不要水芸孤零零的走,他要大开杀戒,要万物生灵给她陪葬!
只是,那时的他却不知……
水芸的死,带走的不只是他的心,还是他的命,还有他化为厉鬼后的八百年自由岁月!
……
龙池湖水又开始澎湃起伏,镜月看着震荡跳跃的水珠,叽里呱啦的大叫:“嗷嗷——你要知道什么我也告诉你了,你自己也承诺过要带我出去了,可别想不认账。”
墨世这才恍然惊醒。
他有多久没想过以前的事了?
似乎,已经很久。
往常,只有体内那股墨黑的血液与鲜红血液纠缠厮杀的时候,他才会想起那些与水芸的点点滴滴。
即便已经死了,仍改变不了他生前为魔的事实。同样,即便他变成了鬼,也改变不了他的魔性被封住的事实。
那渐渐流满全身的红色鲜血总是不时的提醒他,他真的只是一个鬼,一个厉鬼,而不再是魔尊。
不是心甘情愿,而是被迫接受!
这是水芸加诸在他身上的永恒记忆,也是他永远不能忘记的耻辱。
但,他同样不愿想起它。
可是,为何端端又会在今天想起?
摇摇头,抛开那些过往,他睨着镜月,感觉自己受了诋毁:“谁说我不认账了?”语气一如往昔不善。
镜月指着还在躁动的湖水,“呐,证据!”
墨世斜了一眼,“我说过会带你出去就不会食言,无需操心。”
“真的吗?”镜月半信半疑,看着墨世一脸坦然,便又开心的道:“那我就放心了。”
墨世却哼哧了一声。
他一言九鼎,既然允诺了她,就自会带她出去,但这并不代表,那个她,离开龙池山的时候,是活的!
镜月可以抵御龙池湖水的寒冷,这就说明她不是妖魔鬼怪,也不是不足以道的一般角色,虽然这不等同于,她能够对他构成威胁。
但是……
低头看着胸膛左侧,某个地方还在隐隐作痛。这痛来得骤然,仿佛被利刃剜过胸口,直刺心脏;散去时,却像无数根银针密密麻麻的扎过,久久不褪。
那种痛,像是从远古年代带来,穿越了时间的记忆,既陌生、又熟悉,不会一刀致命,却是悠长的纠缠。
他看得真切,镜月掉进龙池湖,也是因为突来的心脏收缩。以她的修为,如果不是始料未及,怎么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只是墨世却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有和她一样的感受?她伸手出来触摸他却跌落湖中的那一刻,他一样,心如刀割。
怎么会这样?
他们朝夕相对了八百年,一直以来还算相安无事,即便她偶尔拿水芸来刺激他,惹得他大发雷霆,也是为了打发无聊而故意为之,算不得什么。
可怎会在他即将迎来重生的时刻,突然出现这种异样的感受?
莫非?
墨世心里一惊!
莫非这镜月,会是他重生的障碍?
抬眸望向她,她正在撩拨着水珠,一脸欢喜。看着他望过去,狡黠的冲他吐了吐舌头,然后停下手里的动作,侧着脑袋,重重叹了口气,老气横秋的说。
“墨世,你总是对我不理不睬,这样我出去以后,要怎么去记住你呢?想象中,大千世界,应该充满了形形色色的诱惑才对。如果没有特别之处留给我刻骨铭心的记忆,我一定很快就会忘了你的。”
墨世狠狠的触动了一下,忘了自己原来要做什么说什么,只直觉的反驳过去:“我带你离开龙池山,这也能忘记吗?”
镜月咯咯的笑了,她喜欢看墨世生气的样子,真的很喜欢呀。
墨世瞪住她,脸色如其名,黑得像墨。
镜月就认真起来,正色道:“墨世,我不会忘记你的,不管以后走多远、遇见什么人、经历多少事,我都不会忘记龙池山,不会忘记你。”因为,你是第一个给我承诺的人。
墨世静静的听完,面色冷冷不改,生硬的说了句:“谁稀罕!”
镜月也不恼怒,只是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点点头,很中肯的说:“果然很无情啊!”然后她顿了一顿,又继续说:“不过没关系,我明白的,受过伤害的人嘛,总是比较喜欢拒人于千里之外,我能够理解你。”
怕自己说得不够诚恳,她又很严肃的加上一句:“真的!”
墨世仔细的看着她,想要洞穿她心里真实的想法,却发现眼前是一片蒙蒙雾霭,灰白灰白的,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看不见。
他很是生气,恶狠狠的说:“胡言乱语!”
“哈哈……”
镜月终于忍不住笑意,哈哈大笑起来。
还是很容易动怒嘛!
墨世被她的清脆笑声吵得心烦,粗声吼去:“你今天怎么还没困?”
镜月不怕死,不知好歹的顶嘴回去:“你今天怎么这么关心我?”
墨世被气得不轻,扬起手臂,龙池湖立即歪歪扭扭的震动了几下。镜月感觉像在坐在摇椅里,不一会儿便被晃荡出困意。
“说这么多话,其实早就很疲惫了。”
镜月打个呵欠,果真伏在岩石上睡去了。
她必须睡觉了。
不然,墨世就会知道,他那一句“八月十五,我会带你离开龙池山”对他来说,或许只是举手之劳,并不意味着什么,但是于她而言,却是这千百年来听过的最美妙的语言,值得她一生铭记。
他也会知道,不断的惹他生气,除了无聊,更重要的,是她怕离开龙池山后,自己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可以让他记得。她不想被他遗忘,一点也不想。
但这些不能被他知道啊,连想也不可以,所以还是睡觉吧!
镜月睡着后,云,渐渐散开,空气,平稳浮动。
墨世吸纳吐气,慢慢静下心来。
趁着镜月熟睡,他第一次仔细的打量她。
他发现,她沉沉入睡或是静默不语的时候,像一朵含苞待放娇羞温婉的花,即便她平常咋咋唬唬,却丝毫没有影响这浑然天成的柔美气质。
她令他情不自禁的想到一种东西。
水。
水样的容颜、水样的气质,由内而外的清澈明净,没有一丝杂质。
而她似乎也特别喜欢水,所以掉进龙池湖里并没有事,更甚至,那种痛也随着她抖去身上水珠的动作而消失了。
想到那突如其来的痛,墨世垂下了目光。
如果镜月是水,那么,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她,究竟是敌是友?这突然的疼痛,是否又在暗示他什么?
墨世的目光变得深邃而飘远,心神却明朗清晰。
她是一个活泼的幽灵。
这活泼,常常激怒他。
却又,救了她一命。
墨世必须承认,心脏骤痛那一刻,他动了要杀了她的念头。
这夜,镜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境中,有一片红彤彤的火海,无边无际,火苗燃烧得十分妖艳,炙热灼人,将她团团围住。
火势渐渐逼近,空气变得稀薄、干燥,她感到血液在汩汩流动,喷张着要渗过她的皮毛沁出来,她喘不过气,马上就要窒息,却没有一个人来救他。
突然,出现一抹红色的身影,她奋力挣扎呼叫,然后……
“火——”
镜月惊醒过来,怦怦跳动的心脏似有余悸,她瞪大明亮清澈的双眸,却空洞洞毫无焦距,显然是在后怕。
“做梦了?”
墨世冷淡的睨着她,眼神十分奇怪,即便是刚从睡梦中惊醒,意识有些散漫懵懂,镜月仍能分辨出,此刻,墨世看她的眼神,非常不友善,带着——杀机。
这样的目光,她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熟悉,因为每每她提到水芸时,墨世的表情就是如此。
仓促的点了点头,镜月感到心烦意乱。
无暇顾及墨世的异样,她只想知道,自己为何会做梦?她明明只是一个幽灵,怎么可能做梦呢?
“梦见了什么?”墨世又问。
他的声音不似往常的冰冷,轻轻浅浅带着一种妖娆的魅力,瞳孔在夜色映衬下,折射出诡秘的黛青色,蛊惑镜月深陷其中,挣脱不出来,只能呆呆的说:“我、我不记得了。”
“放肆!”墨世一声怒吼。
镜月感觉像从高空狠狠摔落地面,支离破碎的疼。她左顾右盼看了一看,自己明明还在原地,一直在原地。
一种委屈从心底冒出来,镜月嘟着嘴,如诉如泣的指控:“你刚刚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
墨世闭上双眼,不见为净。
他做了什么?
没错,他迷惑了她的心智,吸纳了她的灵魂,将她每一条神经每一个细胞都拆开来看得分明,为的,是要听到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答案。
他听到了,不过却是一句,他最不想听到的,我不记得了。
他一定是糊涂了,才会乱了分寸,否则怎会忘记,幽灵镜月,只要他一个眼神就可以看穿,何须他用摄魂术来窥探真伪。
可是,她真的只是一个幽灵吗?
不,没这么简单!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如果先前的莫名疼痛,可以因她以为是他将她推下湖心而作罢,那么这一次,他该找什么样的理由来放过她?
镜月或许可以不记得,但他却不会忘记,她刚才梦醒时分喊的那个字是——火!
他向来寡言,从不为不关己的人浪费半分口舌,所以,他可以坦然承认,每次开口说话,都是因为水芸。
镜月担心他,所以他愿意与她交谈,因为她的善良让他想到水芸。
那么,这一次呢?又是因为什么?
没错,是那个火字。这个字,比她那些瞎操心的善良,更容易让他想起水芸。
火……水……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断然不会和她扯淡半个字。
但他却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这让他如何不气愤?
又不被理会,加上身上来得突然的疼痛,镜月觉得鼻头酸楚,揉了揉眼,哭了起来。不是无声淌泪,不是轻轻抽噎,她放开嗓门号啕大哭,“疼……好疼、好疼,你欺负我,呜呜——”
墨世还在盛怒中,一语不发,任她哭。
镜月就哭得更厉害了。
终于,他被她哭得不得安宁,墨世睁开眼大声呵斥:“吵死人了,再哭我杀了你!”
镜月当真安静下来,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泪滴,一副我见犹怜的委屈模样,双眸泪水汪汪的看着他,很不理解。
墨世却视而不见、不动声色。
镜月拾起衣袖拭掉眼泪,起身慢慢走近他。身后长发飞扬、衣袂飘飘,像是误落凡尘的仙子,不染纤尘。
但,她却比仙子多了一丝顽皮。
“哎!”她捧起一兜水,站在墨世面前,“你真是比这三尺寒冰还要冷酷,可是冰遇上水,究竟是水溶化了冰、还是冰凝固了水呢?水芸、墨世,你们果然是天生的一对啊!”
“你说什么?!”
墨世伸长手臂,直直逼向镜月的脖子。镜月摇摇头,一脸遗憾,好像在说:“噢,又想杀了我吧,可惜,你的手不够长喔。”
山洞剧烈的摇晃起来,龙池湖水急剧颠簸,墨世修长的双手冒出半寸长的青色指甲,又是一阵声嘶力竭的嘶吼和狰狞猥琐的扭曲。
“水芸,我要杀了你——!”
镜月旋身飞到洞口坐着,身下的山脉起伏皆不在意,只晃荡着两条腿得意的看着墨世,欢乐的笑着:“对了嘛,这才是想杀一个人的表情。”随便哼哧一声,哪能达到恐吓的目的。
墨世良久才冷静下来,双目充血瞪着镜月:“你以为我是随便说说?”
镜月赶紧摇手,“没有、没有。”她很是诚恳,“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相信。”
“那你还这样做?”想死得更快?
镜月思考了一下,很笃定的说:“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杀我,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原因很简单。”
镜月拍拍衣服回到墨世身边,“你现在虽然能翻云覆雨酿出轩然大波,但也很明显,你行动不便,杀不了我。而你出来以后,又无暇顾及我,因为你一旦恢复自由之身,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水芸,你等这一天等了八百多年,怎么为我这小小幽灵耽误一时片刻。你说对吗?”
墨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说得对,但却又不全对。
不过那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确会暂时放过她。
因为事情,似乎越来越超乎他的预料。
他要留着她的命,看看她会带给他多少意想不到的未知。
“水芸,如果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我会陪你把这场游戏玩到最后。八百年前,你不是赢家,八百年后,更不会是!”
镜月犯着迷糊,“这什么意思?”她学着他点点头,又摇摇头,侧着脖子歪着脑袋问:“我说得对,但又不全对?”
墨世这一次很坚定的颔首,她果然很聪明。
嘴角勾出一抹讥讽,他淡淡的说了一个字。
“火——”
镜月听得不明就里,“什么火?”
“你刚刚在梦中叫的名字。”
“我叫的?”镜月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名字?”
谁的名字会那么奇怪?什么火?
难听死了!
墨世看着她,“你真的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
“这很重要吗?”
镜月对上他的双眼,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应该是很重要了。
因为那个梦,墨世想杀了她呀!
伸手过去,她的纤夷落在墨世胸膛前的薄冰上,这一次没有剧痛的感觉。
镜月细细的凝视他,款款开口:“我真的不记得了。如果,你因此就要杀我,我不会逃也不会躲,但请你不要现在杀我。至少要让我先找到当年杀害我母亲的人,因为只有我手刃了仇人,这条命才能算是你的。”
一股莫名的诡秘情绪串上心头,墨世烦躁起来,几乎不假思索,“那如果你的仇人是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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