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了一个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先生智也,薛大人早先就让本官来和你谈论案情,只是公务缠身才来的晚了些。”
“我只是想来会有知情人来告知,只是没想到会是大人您。”
“江先生明鉴,这件事情太曲折诡异,写在卷宗上也会不被圣上所信,反而会治我等妖言惑众欺君之罪,所以很多事情就一笔带过。”
杨通判在身侧的梨花木玫瑰椅上坐下,表情突然凝重了起来。
“那一天,负责官银押运的秦大人和程戟,哦也就是押运官银的副官,来到青州的境内,依照旧例,薛知府让下面的人给他安排了青州的驿站,也就是靠近大垣山的那个驿站,因为那里有青州驿站最坚固的银库,每次官银路过都是在那里歇息。那个银库三面靠山,只有一面是精铜打造的。门上有四把锁,一把是我的,一把是薛知府的,另外两把是秦大人和程戟的,他们二人的钥匙和锁都是一路随身携带,只有到各个地界的驿站才会拿出来用”
“那事后有没有调查那四把锁?”
“找锁匠师傅查过了,说是没有撬锁的痕迹,都很平整。”
“那你们的钥匙可有被盗窃的嫌疑?”
“绝无可能,我和薛大人的钥匙一直都贴身带着,因为是银库的钥匙,即使没有这些官银,银库里平日也有些重要的东西,这么久了,也没见失窃了什么。二位押运大人也是,每次出行的时候都有专门的铁匠定制锁具,钥匙也是只有一把贴身保管,是没有被盗的可能的。”
“那除了大门以外,还有什么地方有机可乘的。”
“正墙之上有左右两个气孔,只是那大小,别说人,连老鼠都得是挤进去的。”
听到这里,苏离突然眼前一亮,问道:“那有没有可能,是通过那个气孔,一个一个银钱运出来的呢?”
“这……除了银钱不见了,连那十几口大箱子也……”
“什么?”这次轮到江元岚吃惊了。
官府搜山都找不到银子,那也有可能是分散的埋了起来,这样虽然需要很多人很多时间,但是总归也算说得过去,可是如果连箱子都不见了,那么箱子又是去哪了呢,又是怎么出来的呢?
“我能不能见一见那天看守的衙役?”
“我把他带来了,就在门外等着呢。”
一个满面通红身着衙役服的男人低着头走了进来,一身的酒味,走路都不是特别稳当,一看就是刚从酒桌上揪过来的。偶尔抬头对上了杨通判不悦的眼神,也是悻悻地赶紧别过脸来。
江元岚一脸玩味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你……平常也是这么喜欢饮酒么?”
红脸衙役赶忙说:“平常我是喜欢喝两口,但是官银失踪那天我是真的没喝,只是那天晚上细想诡异得很,没缘由的突然一阵邪风刮来,我和另外两个人就没知觉了。”
“这么多的官银就三个衙役守着?”
“你也知道我们这人手本来就不太够,而且旁边就是军营,再者说这个银库坚硬无比,想强行破开就算是有可能,也会闹出不小动静,所以历来就是三四个衙役。本来押运的人员要留下几个的,只是来的时候翻过了青蛇山,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又没怎么休息,所以知府大人就给他们安排了酒席,这一吃一喝就是一晚上了。”
“那天晚上还有没有其他不一样的?比如有没有什么有嫌疑的人,或者声音,或者味道?再小的事也可以说来听听。”
“这……不寻常的事倒是没有什么,只是我们醒来的时候都觉得特别的冷,而且……”
“而且什么?”
红脸衙役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睡醒比平常冷点可能是昏倒太久的缘故倒也没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昏太久饿了,醒来之后倒是都闻到一股香味,就像邻居家烹饪的油香味一样。”
“这倒是不怎么稀奇了。”苏离玩弄着银蜂针,“你这酒鬼,不是馋酒就是馋饭。”
江元岚瞟了她一眼,这丫头目无王法惯了,虽说是个衙役,好歹也是吃公粮的,也被她这样调笑。
“我们都觉得这事……这事十有八九是不干净的东西干的,尤其……尤其是晚上那阵莫名的阴风,带着刺骨的寒意。而且,这是个人,都不可能进的了哪里啊,除非是可以把自己变成一只老鼠!”红脸衙役搓着双手,两眼放空着,好似在回忆那晚的感觉。
“有意思。”他手指轻轻敲打着案几,嘴角微微勾起弧度。
那红脸衙役以为也是在调笑他,脸上便是青一阵红一阵,杨通判看着他,摇摇头,一摆手:“下去吧下去吧。”
红脸衙役悻悻然离去,脸也似乎没那么红了。他悄悄擦了一把额间冷汗,不知怎的,刚才的那位公子虽然看起来玩世不恭,但哪里总有些不对,好像浑身散发一种说不出的威压,竟然让他比喝酒被杨通判逮着还要后怕。
“明日负责押运的大人也会来府上,江先生今晚可先做休息,待明日来齐了人,在细细询问也不迟。”
“也好,我今晚也好将案情稍作梳理。”江元岚微笑点头,拉着苏离就离开了卷宗室。
门外风有些大,薛府并不大,但府中装点得也算精致,各色各季的草木也算齐全,江元岚信步在薛府的幽长小径上,苏离也难得乖顺地一言不发地跟着他,这个时候她知道他在想事情,反正自己也帮不上忙,不如就这样静静地欣赏着园中秋景。然而这满园的五彩缤纷里,最醒目的也只是那个白袍绿带的男子,偶尔有一片落叶飞到他肩膀上,他也全然不觉。苏离看得有些愣神,竟也没想着把目光移开,以至于并没有注意到假石山后面有一个黑影忽地一闪而过,直到那道黑影带起了一阵细微的风。
“谁!”她腾身而起,朝着假石山的方向掠过去,然而那道黑影已经消失无踪。
“怎么了离儿?”江元岚刚把思绪抽了回来,却发现苏离已经飞出去又飞回来了。
“没什么,刚才有人在那边鬼鬼祟祟,但是我没有抓到他。”她拉着江元岚衣袖抬头看着他,发觉他并没有惊讶,便道:“你也觉得这府里有些诡异是么?”
他笑笑,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