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小路一直往村外走,张福剩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丢了魂儿似的,双目空洞,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欢快气氛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布麻走上前去,问了句:
“哥,咱们去哪儿?”
他微微抬起头,盯着他眼睛:
“梧桐镇。”
一听是要去梧桐镇,布麻一下就急了,连忙拉住他:
“哥,你别冲动行不?有仇咱也不一定立刻去报啊!咱们主要是……”
“谁说老子现在去报仇?”张福剩喝止了他,还是面无表情,“走吧,刀把交代的事儿还没完呢。”
“刀把给的那玩意儿不是被你丢了吗?上哪儿找去?”
福剩瞪大眼睛,好像忽然惊醒一般:
“完了,咋把这茬给忘了。这梧桐镇怕是去不了了。”他叹了口气,累了瘫坐在地上,倚靠在一颗老树旁。
布麻走到他面前坐下,有些焦急的问:
“哥,不去梧桐镇咱去哪儿?这十里八乡的俺没有熟人,俺不想饿死……”说着,他眼角泪光闪闪,撅着嘴巴却哭不出来。
张福剩见状,恨铁不成钢一般指着道:
“你瞧你那样儿,一大老爷们儿哭啥子!没地儿住想办法整个地儿住不完了吗!”
“可咱们都是外地人了,谁肯让咱白吃饭?”
“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整天就是吃,走走走,跟老子走,他娘的我还不信中国人不给中国人住了!”话音刚落他便爬了起来,径直走了。布麻赶紧跟了上去,两人走的方向正好是张家村的反方向。
“咱们这是去哪儿?”
“王爷庙。”
“不是,去王爷庙干啥,你有熟人啊?”
张福剩不慌不忙的走着:“看着吧,俺就不信俺们兄弟姐妹会做绝了。”
……
张家村山上的赌庄里。刀把对于村子被屠毫不知情,对于危险来临也是如此。
“大哥,山下有一伙鬼子上来了,咱们撤不撤?”一个打手回来报告。
这可没把刀把吓得不轻,听着日本人往山上来了,鸟兽聚散,人何不俱?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命令手下立即熄灯关门,无论如何都不要轻易开门。
刀把急得在里屋踱来踱去,手里攥着的汗巾已经湿透了。
打手们埋伏在院子里,虽然没有什么步枪或者半自动火器,但从黑道购置用来镇宅的20响盒子炮还是有四五支,单凭这点薄弱实力,三四个日本兵就可以消灭他们三四次。
“咚咚咚!”
门外传来沉重而刺耳的敲门声,不仅动摇了刀把高度集中的精神,也刺痛了他一直悬着的内心。
“大哥,有人敲门,要不要开?”打手跑进来问道。
刀把想了想,轻声说了句:“后门看看去,有情况立刻回来报告。”
打手点头会意,抓着盒子炮窜后门去了。
“咚咚咚!”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犹如催命钟一般,敲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门。
窜后门的打手悄悄的在拐角仔细窥视着,眼前的一幕吓得他腿脚都软了——武装到牙齿的日本兵手持人高的三八式步枪,戴着丛林绿色的钢盔,脚下踩着作战塑胶靴,一个个高大魁梧,面容险恶,给人一种“人间的地狱使”感觉。
“啊!”打手忍不住叫了一声,话音刚落,子弹就招呼过来,正中他的喉咙,尽管在这种黑夜的环境,日本兵的枪法也不是差的。
南野秀一眼看有人窥视,立即怀疑里面有反日武装,掏出大正十四年式手枪(被中国人成为“王八盒子”,就这么叫吧,亲切。)
总共就十几个日本兵了,也不愧训练有素,各士兵站好自己的位置,形成一个环形防御圈,任何一个地方有风吹草动,子弹立刻就招呼了。
里面的刀把已经耐不住性子了,这一声清脆的枪响彻底惊动了他,立刻招呼众手下开门拼命,横竖都是死,早死晚死都是一样的结果了。结果不然,手持20响盒子炮的几个打手才出门,放了两枪就被击毙了。为什么呢?天黑,而且日本兵已经把这里包围了,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们的枪法。
随着一阵子弹与血肉的对抗结束,门上,墙上,地满是鲜血,刀把举着手站了出来……
话说张福剩和布麻已经走了十几里路,总算到了王爷庙村。
这村儿很少有日军扫荡,源于他们有个“好村长”,亲自向日本人上报村里户口,带动村民向日本人交粮,在这般讨好之下,方才躲过了日军的刺刀,以及铁蹄。
刚到村口,一块醒目的石碑映入眼帘,格外刺眼。
张福剩瞬间咬紧牙关,紧握拳头想要行动,得亏让布麻拦了下来;那石碑上刻着“东亚共荣模范村”。
“哥,别乱来,这村可不比俺们村儿。大汉奸邵承辉在这儿当村长呢,村儿里的大大小小都归他管。”布麻轻声说着。
张福剩似乎没在听,边走边看,像在找什么。
“不是哥,你有没有在听俺讲啊。”布麻追上去,有些无奈。
“嘘,小声点儿,咱不能让别人知道俺们没地儿住。”
“为啥?”布麻轻声问道。
突然,一户人家冲他们喊了句:
“哎,那谁,你们干啥的?”
张福剩立刻收回寻觅,装作若无其事,笑道:
“大爷,俺们是小山村儿的,路过就乘个凉。”
“哦。”老爷子悄悄的跟他们说了句,“别在这儿晃悠太久,让村长看见就完了。”
福剩立刻警觉,站在一边轻声问:“就那个大汉奸?”
“嘘!”“你别搁这儿乱叫唤,要是让他听着了,你们俩吃不了兜着走,快走吧快走吧。”老爷子急忙催促他俩离开这里,还未等转身之际,小巷里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了。
“袁大爷!”是那个汉奸村长邵承辉!
老爷子有些惊慌,赶忙回到自己家的屋檐,装作没事人一样打招呼。
邵承辉凑过来,指了指正在往外走的张福剩二人:“大爷,您亲戚呀?”
老爷子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小山村儿来的,路过的。”
“哦?”邵承辉心想着小山村距离这里二十几里路,这儿怎么可能有那村子的人呢?“站住,你俩转过身来。”张福剩和布麻停止了脚步,缓缓的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