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弘,朕便不留你了,你父回转中原,必经东莱郡,你便赶往那里,让你父暂留东莱郡,一应所需,都由当地供应,不得朕之旨意,不可妄动。”杨广吩咐道。
听了这话,裴矩眼皮一跳,陛下这话中有深意啊。
“徐庆富,你也回去吧,等小宝子伤势好转后,让他到东都来见朕。”
“臣遵旨。臣已经下了海捕缉文,一定将那房乔捉拿归案。”徐庆富答道。
杨广轻嗯了声,摆手道:“你们都退下吧,朕有些乏了。”
三人连忙告退离去。
“陛下,是否要用膳?”宫人小声道。
“都滚出去!”
望着空无一人的宫殿,杨广颓然坐在了地上。
之前的杨广,自认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天下之事莫能逃过他的眼睛他的算计。
可是此时,一股失控的感觉却在他心头涌起。
难道是朕错了么?
不,朕是上天之子,代天牧民,有上天的庇佑,朕怎会出错?
错就错在那些心有野心之辈!
是他们,想要取朕而代之,是他们,要阻挠朕的大业!
杨广站了起来,快速走了两步,从墙上拿下一把宝剑。
仓郎朗宝剑出鞘,杨广用力一挥,一个桌案被砍断了一角。
“王义,你莫要让朕失望。”杨广喃喃道。
抚摸着冰凉如雪的剑身,杨广放佛嗅到了一股血腥之气。
“陛下,六合城外面有一少年求见。”一个宫人在殿外禀报道。
杨广插回宝剑,高声道:“笑话,朕岂是随意之人都能见的?将他驱逐出去!”
只是,小半刻后,那个宫人又禀报道:“禀报陛下,那少年说,他可以解陛下之惑。”
“哦?”杨广带上了丝冷笑,开口道:“有趣,让他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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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虎郎抬头打量着眼前这座六合城,不禁叹为观止。
他实在没想到,这座巨大的城堡竟然能够移动,而且行动起来如履平地一般。
那一夜,窦虎郎将自己的所有计划和盘托出,最终还是说服了窦建德。
第二日天一亮他便独身出发,到了今日才来到了清河郡内。
“这位少年郎,陛下宣你进去。”那个宫人唤道。
“谢过这位公公了。”窦虎郎抱拳道。
那宫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侍卫走了过来,将窦虎郎全身上下翻检了一遍,便是连发丝也不放过。
侍卫们检查完毕,对那宫人点了下头。
那宫人才尖声道:“跟我走吧。”
窦虎郎连忙跟上,小声道:“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那宫人头也不回,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窦虎郎心中了然,快走了两步,掏出一块银饼,悄悄塞进了那宫人袖中。
那宫人掂量了一下,脸上才挤出了丝笑意。
“少年郎果然是伶俐之人,你唤我桂公公便是了。”
“小人见过桂公公。”窦虎郎忍住恶心,面带讨好道。
“嗯,一会儿见了天子,你要先行叩拜之礼,圣上问你甚么你便如实回答,圣上若是不问,你便不要多话。”小桂子叮嘱道。
“小人谨记。”窦虎郎再递了一块银饼。
小桂子脸上笑意更浓了几分,“圣上今日动了怒,一会儿你说话可要小心,倘若说错了一句,我可保不了你的小命。”
“多谢公公提醒,小人省的。”
二人行了盏茶功夫,来到了杨广殿外。
小桂子略清了下嗓子,高声道:“圣上,那少年郎带到。”
“带他进来吧。”宫殿里传出杨广略有些低沉的声音。
小桂子推开了宫门,当先走了进去。
窦虎郎双手在身上擦拭了几下,捏了捏拳头,也跟着走了进去。
宫殿里阔大非凡,却明亮无比。
雕龙刻凤的柱子,精雕细琢的窗户,到处悬挂的帷幔,光洁平滑的汉白玉石板......
这一切,都富丽堂皇,尽显皇家风范。
小桂子见窦虎郎有些发呆,心中恼怒,暗瞪了他一眼。
窦虎郎醒悟,连忙磕头道:“草民窦健,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尽管心中膈应,但窦虎郎还是忍了。
这杨广毕竟是古人,好歹是个皇帝,向他下跪也不算委屈了。
窦虎郎自然没有见过皇帝,便学着后世影视作品里的说辞。
隋时,虽然也有人称呼皇帝为万岁,但却没有万万岁这种说法。
杨广一愣,轻笑道:“果然有趣,抬起头来吧。”
窦虎郎抬起来头,这才向杨广望去。
没带平天冠,也不是黄色龙袍,身穿一身黑色常服的杨广看起来有些普通。
然而,细一打量,却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如山的气势。
这是一种大权在握,主宰万民,一言可定生死的君王之气,这股气势压的窦虎郎有些喘不过起来。
窦虎郎额头上沁出了冷汗,心跳砰然加快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皇帝,这就是杨广!
窦虎郎藏在袖子里的拳头用力握紧了。
这个人,我窦虎郎早晚要取而代之!
杨广也在端详着眼前这个少年。
衣着虽然干净,但质地一般,看来家境平常。
方才进殿走的那几步,脚步沉稳有力,明显怀有武艺。
跪地之时,双手露出,指节凸起,料想是手上功夫不俗。
面容称得上是英俊,只是眉眼间有一股子英气,说明此子胸中志向不小。
杨广身为天子,阅人无数,只是一眼,就看出了许多东西。
若是窦虎郎知晓,真不知要惊骇到何等地步。
“你在紧张?”杨广微笑道。
“是。”
“你在握拳?”杨广继续道。
“是。”窦虎郎后背也浮出了冷汗。
杨广不再说话,大殿里一片寂静。
窦虎郎感到一种难言的压抑,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窦虎郎能清晰得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此时,他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有些太鲁莽了?
只是,事已至此,说这些却有些晚了。
原来,这就是皇帝,果然如同翱翔九天的真龙。
与之相比,自己撑死不过是一只在水沟里翻滚的泥鳅。
自己,真的能取而代之么?
终于,杨广再次开口道:“你说,能替朕解惑?”
杨广的手指轻轻扣着桌案,一下又一下,声音清晰传来。
窦虎郎只觉自己的心跳都跟着这扣动声变幻了节奏。
窦虎郎吃力的咽下一口唾沫,他不想低头,可是头颅却不听指挥的低了下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