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黑衣散发,缓慢地走下门前阶石,向着庭院深处走去,那挺拔而略显清瘦的身影被月光拖得长长的,在地面上缓缓地移动着。
我心下一动,不作声色地跟了上去。
夜很静,月光清冷,明亮若珠光莹润。庭院中藤叶微香,空气中浅浅荡漾着栀子花的幽然清香,芸熏淡雅般怡人心脾。
他在院中的碎石小道上幽幽地走着,脚下的步子略显轻飘虚浮,仿若一缕游离的孤魂,无意识地重复着动作。
他来到一处幽静的荷塘边,垂着头静静地站在那儿不动了。月下一汪碧波荡漾的湖水,湖面上一条轻舟,悠悠地随着夜风飘浮。塘边几株葱葱垂柳,翠枝轻展,如蜻蜓点水微微触碰水面,带起一圈浅浅的涟漪。
清冷静谧的月光,无声无息地幽然洒落。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有如雕塑一般。
四周寂静无声,仿佛连风声也变得微乎其微,他就这么定定地站着,任时间在身后一点一点地流逝,连头也不曾抬过一次。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下觉得有些奇怪,不知他在干些什么。湖面还是一如既往地幽寂,周围的一切都似先前那般安宁静谧,不见任何异常的情况。
就这样似乎过了很久,终于,我从藏身的树丛中走出来,缓缓地朝他靠了过去。他似乎丝毫没有察觉,仍旧静立着没有反应。我走到他身旁,望着他垂向湖面的眼睛。他的眼中黯淡没有生气,就仿佛一片不见半点星光的阴晦天空,只留一片诡异的黑暗,虚无而空洞,寂静得不起一丝波动,死气沉沉。
“沈晤?”我试探地唤他,伸手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
他的身体纹丝不动,那眼神空空荡荡,似乎根本没有听见,整个人毫无反应。
我心中疑惑愈浓,手上加了几分力道,又推了推他。
他依旧动也不动,身子仿佛在地上生了根,定若磐石。我心下一惊,连忙抓住他的肩膀使劲摇晃着,可刚一下手,就顿时怔住了。
手上的感觉是冰冷的,是僵硬的,好像我此刻手中握着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尸体,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仿佛有什么东西蓦然间在脑中炸开,如潮水般的恐惧瞬间覆盖了整个身体。我猛地一下松开了手,震惊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颤抖地将手伸到他的鼻下,我有些犹豫,生怕下一刻心就会被绝望所吞噬。直到那若有若无的微弱气息轻轻痒痒地落到了手上,紧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慢慢落下。我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心里有一丝的缓和,但很快就被随即涌上的疑惑与担忧所代替。
眼前的郑颀羽,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生气,仿若灵魂已完全脱离了他,空留一个没有了意识的身体,冰冷而僵硬,只有那丝丝缕缕的吐息证明着他还活着。
我覆上他左手的脉门,却探不到一丝脉息。在那冰冷的触感之下是一片静如死水般的脉象,无论我怎样凝神运气试图能感觉到他的内息,却都探不破那一脉中平静的表面。就好像沉云密布的夜晚,即使月光再明,再亮,也无法穿透这厚积的云层。